“珺妤、珺婕,你俩在西苑门口等我,”曼陵挥了挥手,示意陈秀上前,“陈姑姑你听着,这位张淑女是我的人。目前来说,你不必明着做什么,暗中护着她即可,还有,得给她配个听话点儿的侍女,总之,别让任何人害到她,明白么?”
“奴婢明白了,”陈秀点点头,“不过这位张淑女似乎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奴婢听说,今日她在岸边救了溺水的苫烟,为此和邵玉汐为首的一大帮淑女结了梁子,后来她们去苔香阁挑事儿,结果那位张淑女不知在邵玉汐耳边说了什么,吓得她带人就撤。”
“邵玉汐,呵,邵宸妃的娘家人?”曼陵甚为不屑地冷哼一声,继续朝湖里丢鱼饵。
陈秀点点头,“正是,不过公主不必担心,她是个挑事的主儿,成不了气候。”
“刚才你提到那个溺水的丫头,叫什么苫烟,苫烟,”曼陵不禁念叨,“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您忘了,苫烟就是之前在北安门侍候吴娘娘的那个小宫女,后来安乐堂那个恬不知耻的老内监想和她结成对食,这不是您吩咐我跟内务局点名要她,救她脱离苦海的么?”
“喔,原来是这丫头,”曼陵把手里的饲料一撒而尽,满面春风,笑道,“张星梦和苫烟她俩混到了一起,这可真是巧了,快,带我去见她们。”
苔香阁的浴房里,苫烟掀开檀色珠帘,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洒了好些丁香、海棠、玫瑰、金银花。
暗橘色的烛光下,星梦接过苫烟递来的澡豆,放在纤纤玉臂上轻轻揉搓,笑看她那一身新换的衣裳,“不错呀,这身苏绣你穿的挺合身的。”
“苏绣?”苫烟瞅了瞅自己那身红蓝相间的水田衣,惊道,“姐姐,我就在包袱里随手挑了这么一件,没想到是这么贵重之物,我这就去换一件。”
“说什么呢,喜欢就送你了,”星梦关切问道,“烟儿,姜汤喝过了么?”
“嗯,”苫烟帮星梦轻轻揉背,“姐姐你放心,我没事儿的。就是……刚才在叶塘亭取水的时候,听见了些闲言碎语……”
星梦回过头来看着她:“她们说我什么了?”
“你觉得她们该说什么?当然是说你得寸进尺、攀龙附凤、全无立场,不择手段、活脱脱一个势利小人!”
只听得浴房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仁和公主掀帘而过,出现在两人面前,“苫烟,我有话和你新主子说,退下吧!”
“是,公主……姐姐,我先告退了。”苫烟见情形有些微妙,赶忙提着花盆子出了去。
浴房中只剩下两人面面相对。
僵持良久间,星梦移开目光,仰头盯着顶上那盏四季平安灯,嘴角微微扬起,故作惬意盎然道,“宫里消息果然传得快,公主远道而来,说吧,您想如何?”
曼陵拂了拂那花瓣香汤,“你不想辩解几句么?”
“公主今日到这儿,难道是来听我辩解的么,”星梦摇头苦笑,叹道,“自古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是想不到我张星梦区区一介女官,竟能一夜之间成为整座紫禁城的话茬,实在是可笑。”
“也并非所有的人都不信你,”曼陵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罐,递给星梦,“有人跟我说,这是万氏的离间计,你眼下处境艰难,他愿意雪中送炭。”
星梦看了看她,伸手接过那罐子,掀开盖子,只见里面全是茶叶,于是凑近一闻,那是白茶的味道。
……
“北宋徽宗曾言,白茶自为一种,与常茶不同。其条敷阐,其叶莹簿,崖林之间,偶然生出。”
“虽非人力所致,有者不过四五家,生者不过一二株,《大观茶论》中的这段所云甚妙,看来,那本古籍我可是送对人了。”
……
想到这些,她趴在浴桶沿上,将那瓷罐四下捣鼓,竟从里头又翻出一张折了又折的信纸。曼陵忍不住也把头凑了过来,欲一探究竟,不料星梦将信纸又放回瓷罐里,转身笑看着她,挑眉道,“梦儿何德何能,能让公主您当我的信使啊?”
“是皇兄让我过来的,当然,我也有些私心,”曼陵取过花篮里的水瓢,舀了几勺水沥在她洁白如玉的削肩上,“父皇近日封了齐世美为驸马都尉,暗定人选是我,可我倾心于逊安,要是皇嫂肯助我一臂之力,我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这事儿十之八九能成。”
星梦听了这话,差点从水里站了起来,“你瞎说什么,谁是你皇嫂?”
“梦儿,这么紧张做什么,”曼陵两手搭在浴桶沿上,笑道,“这都到西苑了,你不争太子妃,难道想给几位王叔当妾室发配封地啊。再说祖母早就说过,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早就看出来,你对皇兄也有些意思,可别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