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莱德本在人群中寻找丽贝卡的身影,谁知很快她的视线被她妈吸引。
伊莲恩穿着一袭银灰色长裙,裙摆灰水晶在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彩光,手扣酒杯指夹雪茄,身体绷的很紧,像狩猎时潜伏在黑夜里的豹。
站在伊莲恩对面的是位穿藏青旗袍的华裔女子,肤色很白,柳眉杏眼,单说那张脸还是蛮引人注目的,如一捧雪,纤尘不染,一双黑眸清若澄湖,摆出亲切的态度,却难掩骨子里的冷漠高傲。
阿德莱德仔细看了又看才发现那个女人是斑斑小姐。
她觉得她妈好像和人家吵起来了,赶紧拎着裙子往楼下跑。
就知道伊莲恩的那个破脾气早晚要惹祸。
阿德莱德边跑边感慨,她作为一只半大的小猫承受了太多与年龄不符的压力,比如她那不着调的母亲。
不仅靠不住,还得靠她去救场。
跑到舞厅边时母亲的说话声清晰起来。
“我不是你姐。”伊莲恩说,语调疏离冷淡。“我没有义务为你头脑发热所做的每一桩混账事买单。”
斑斑小姐冷笑,“是吗?”
“不然呢?”伊莲恩失笑,“请问您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合拢手里装饰用的扇子,敲了一下斑斑,“你想听难听的话?我成全你。”
她柔声,“斑斑,懂鸠占鹊巢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斑斑小姐的脸唰一下白了。
“最残忍的事不是从未有过,而是因缘际会下得到过,却又失去了。”伊莲恩用扇抵着自己下颌,“以前我不信命,后来我信了。也许我曾欠了上苍几千万,它才要我活着经历这一切。你知道吗?有时我甚至觉得世道不公,抽中下下签的永远是我,你呢,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能坐享一切。真幸运。”
“你同我说世道不公?”斑斑小姐语调变得尖锐,“你永远高高在上,冷眼旁观我们的喜怒哀乐,心情好赏个笑,心情不好转身就走,从不回头。你问我懂不懂鸠占鹊巢,我懂啊,那你懂不懂求而不得?你不懂,你说世上最残忍的事是曾经拥有,那你知道你做过什么,她又做过什么吗?如果地球并未能绕着你转,我道歉。”
“我做过什么?”伊莲恩灌了半杯酒,“她又做了什么?”她莫名地笑起来,“李云斑,你以为你是靠你自己站在这里凭本事对旁人吆三喝四吗?往好听了说,如今您叫人民艺术家;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个戏子。”
“你们不是吗?”斑斑小姐忽又冷静下来,“你们也在演啊,演技好着呢。说来有趣,里根堂堂总统不过蹩脚的二流电视剧演员。而你获过影妃,当过影后,以你为标准,辉格合众国总统莫不成是县长水平?”
“变得牙尖嘴利了。”伊莲恩换上相对柔和的笑,“脾气这么爆,”她举止优雅,但嘴里道出的话令人一脑子问号,“是不是你姐有外遇了?”
她当真是瞬间变脸,前一秒眼波流转若行于冰湖,下一秒温柔缱绻。
只见伊莲恩抬手将斑斑小姐耳畔碎发别回,“你近来大概挺开心的吧,碍眼的别人家小孩死掉了。”
“我和你们不一样。”斑斑小姐泠泠说道,“我做不到如你们那般的爱憎分明。”
“说到底,人都一样,”伊莲恩眯了眯眼,“我们这一行……是跟人打交道,你见过多少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我又见过多少,人性……也就那么回事吧。”
“你见过生死吗?你又懂些什么?”斑斑小姐反问。
伊莲恩刚想反唇相讥,却一眼瞥见柱旁站着一位金红色长发的女孩。
女孩眼睛在灯下是湖绿色的,瞪的溜圆。
伊莲恩猛地想起前几天她悄悄骂阿德莱德是猪头而阿德莱德凭借话赶话回敬了她一句弱智。
谁教的她汉语?伊莲恩寻思着,数秒后确定罪魁祸首大概是玛戈那个有恶趣味的小翅膀。
“你姐姐最近身体不好?”伊莲恩匆忙带开话题,“我看秘书隔半个小时就给她送药。”
李半月身体状况糟糕基本上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总修修补补又撑过一年,令所有人都在心底齐齐骂娘。
奈何李云斑是个棒槌,并不能领会伊莲恩换话题的原因。
“她快死了。”李云斑红着眼圈,“就快死了啊,要不怎么说您这种人演技都好得很,留口气就能装成正常人。”她屏住呼吸,数秒后跑了,“失陪。”
伊莲恩持杯,“你这是什么表情?”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阿呆,你的眼珠子快从眼眶里掉出来啦,跟你说,这玩意可不好往回安。”
“这个不可以。”阿德莱德说,“李也不可以。”她走到伊莲恩面前,“我还是比较喜欢弗莱娅。”
至少弗莱娅私底下是个温柔的女人,在她孩提时代会讲故事哄她入睡。
“咦?”伊莲恩换了杯酒,皱了下眉,但没换会英文,而是来了句,“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