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总结一下,”丽莎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视线从显示屏上移开。
做AI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丽莎洛特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她坚信自己将突破黑/客业界的天花板——做一个可以与人类无障碍沟通的AI。
影响她工作进度的不仅是不断报错的代码,还有眼前这位讨厌的大小姐。
大小姐哭的呜呜涛涛。
“你和阿德莱德分手了。”丽莎只抓住了这一个要点。
“她不肯要我!”莉塔纠正。
“你们哪天打起来的?”
“上周三。”
丽莎回忆了下上周都发生了什么,正巧周三阿德莱德发给了她一份改了约百分之三十的程序,“你太残忍了。”
“你说什么?”莉塔哭不出来了,错愕地睁大蓝眼睛。
“让敲了一天代码的小姑娘要你……”丽莎摇头,“人家不是机器人,爪子也是肉做的呀。”
沉默数分钟后莉塔嚷,“混账,太谢谢你了,再见。”
说着,她咣一声关上门。
“帮我把门口的快递拿进来!”丽莎拉开窗,冲外喊。
莉塔对她比中指,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气鬼。”丽莎坐回沙发,“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到傍晚时分莉塔都没回来,丽莎不由得有些担心,辉格国很乱,人手一支枪,她怕莉塔出事,打开对话框,忙问自己手下的一百零一个小黑/客莉塔去处。
莉塔去找了里奥妮。
当然这对她来说是个契机,莉塔可耻地想着。
女孩总是心软的,看不得人哭,更看不得别人伤心。
也许只需一个拥抱的契机她就能趁虚而入。
所以莉塔拎上阿德莱德捡回来的两只文鸟,一件衣服都没带,孤身夜闯里奥妮·安托华内特·德·罗雅尔的芳闺。
这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不,这是自莉塔降生以来最尴尬的时刻。
不仅里奥妮在家,她的妈妈,妈妈的朋友都在。
“美第奇家的幺女。”司法部部长威廉明娜·安妮斯顿热情介绍,可惜语气里并没有任何尊敬的成分。
莉塔一贯会安慰自己。
薇洛是前总统弗莱德翠卡·罗雅尔的助理,嫡系中的嫡系,自然不会将没落小国的没落贵族放在眼里。
“兄妹一家亲的那个?”薇洛的妹妹希尔维亚抱着一桶爆米花。
“那个是波吉亚。”克洛伊纠正,“美第奇祖上是破产的银行家。”
生在那样的家庭,莉塔难免对自己的姓氏有几分自傲,“黑尔小姐,您祖上是做什么的?”她问,语气其实无伤大雅。
“客观社是我姐开的,她在净水公司绝对控股。”克洛伊在名利场内浸染已久。“如果你想比这个。”她体贴地补充,“虽然我很看不起那家报社,哪个国家掏钱她就站在谁那一边,手下记者一杆笔寥寥数行字颠倒黑白,但毕竟是承办诸国面上项目的报刊。”
“妈妈,她是我未来的小姑。”里奥妮从厨房出来,放下一托盘曲奇。
“加百列不行,”克洛伊说,“他不够帅。”
“不要紧。”
总统的丈夫注定是一个哑巴,一位无面人,藏在妻子影子里不能见人,以婚戒的形式亮相于聚光灯下,这是加百列的宿命,也是所有攀龙附凤之人的未来,无一例外。
这是他们自己求来的荣耀。
他长什么样子无伤大雅,别吓人就行。
加百列很合适,因为她挑剔。
皇帝有资格要求皇后守贞,她便有权力要求自己的爱人完璧。
她永远不会对一位男伎起怜惜之情,因为她嫌脏,若是个青年才俊,万一她动心,日后便是剖心。
里奥妮含笑招呼莉塔,“这边请。”
“怎么了?”她将莉塔领到自己的卧室,掩上门。
莉塔楚楚可怜地坐在床沿,搂着两只鸟,垂泪低泣,“我和阿黛分手了。”
她在等里奥妮安慰。
不料里奥妮说,“注意你的下一句话。”
莉塔双目婆娑,她抬眸,泪水模糊了视线,扭曲光路,只留下里奥妮灯下倩影。
灯火明暗间里奥妮开口。
“你怎么在背后议论她,我就会推定你怎么说我。”
“她骗我。”莉塔沉思很久才斟酌出这么一句话。“她对我说她母亲是家庭教师。”
“很遗憾飞黄腾达的妙机与你擦肩而过。”里奥妮走到梳妆镜前,缓缓落坐。她年少,举止却有几分老气横秋,凝重的不像待字闺中的少女,反而像老道的猎手。“若我们的姓氏是你所求,对你来说,她是最好的选择。”
她看着莉塔,将纸巾递过,“辉格国一直有传闻,伊莲恩是弗莱娅同母异父的妹妹。”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莉塔擤鼻涕,嚷。
“我可以告诉你,这是真的。”里奥妮将手臂搭在梳妆台上,她穿的是睡裙,莹白的臂在灯下如大理石雕,“阿黛神似她外祖母路易莎·沃森,或许我们应该称她——露易丝·德·罗雅尔小姐,她和路易莎年轻时的样子如出一辙。”她托腮,“我母亲和伊莲恩同父异母,非一母所出感情并不深厚。”
“十个出自罗雅尔家族的鸢尾国总统不及一个弗莱德翠卡,因为她是辉格国的总统,小国寡民偏安一隅和自由世界的霸主不一样,懂吗?”
“不懂。”莉塔冲她喊,“我不是那样的人!”还跺脚,“我要是那样的人我就不会甩了阿黛。”
“当然这也是个明智的选择,远水救不了近火。”里奥妮轻声说,“北非是我们的后花园,鸢尾虽不强大,但像冉·阿让一样,年迈,老朽,却仍有几分力量。”
“闭嘴,”莉塔捂住里奥妮的嘴,死死按住里奥妮的肩,长长的金发扫到了里奥妮脸颊,“你听我说!听我把话说完!”
她放开里奥妮,“我承认,我是耍了手段,我本来想告诉你我被阿黛扫地出门,一场风月只给我留了两只喜欢生气的鸟,但这是因为我想试一试……试一试我们间会不会有那么……”
里奥妮截住了话,“不会。”
穿银灰丝绸长裙的女孩站起身,打开门,“请。”
“你为什么如此狠心?”莉塔无法理解,从相识至今里奥妮所有反应与回应均超出她的想象范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想让所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里奥妮纤细的手撑在门上,“我想让所有人尊重我的意愿。”她语气冰冷,“我想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是一件明码标价可被随意评头论足的物品;我生而为女,自降生便是二等族裔,我没有人权,只是附庸,我本不配拥有自由,但我要当人。”
“对一个人来说,我有爱你的权利,也有不爱你的权利,不是每一份爱都会得到回应,也不是每一份纠缠都会有结果。”里奥妮走上前,与莉塔挨的很近,“不是每个女人都受人拿捏,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屈服于道德绑架。”
“回家去吧。”她理了理莉塔那起皱的衣领,“好好睡一觉,晚安。”
漂亮女孩不应该被关在金丝笼里,一只活泼的鸟应自由自在地穿梭林间,而不是被剪掉飞羽,无精打采地和她一起站在聚光灯下强颜欢笑。
这种会令人一秒抑郁的任务交给男孩比较合适。
毕竟男人知道如何当好一条狗。
她目送莉塔离开,转身回房,途经镜前时惊鸿一瞥,抬手捻起挂在睡裙衣带上的那根金发。
里奥妮摊开素白的掌心,看着金发滑落,落在深紫色的地毯,收拢成一个纤细地金色圆圈。
莉塔的头发不够长,圆圈上有个缺口。
“今日东海岸时间九时,前总统弗莱德翠卡·罗雅尔抵达华府,参加白宫闭幕会议,她身着一袭浅紫色雪纺纱……”
CBS主持人的奉承话没来得及说完便惨遭静音。
“时至今日他们还关心我每天穿什么衣服。”弗莱娅坐在会议桌尽头。
伊丽莎白·里斯本手持遥控器,阳光穿破防弹玻璃,烤暖白色套装与珍珠腰带,“想开些,”秘书拉开椅子,她坐下,“当年他们直接问我会不会和线人上/床。”
有些无奈的摊开手,里斯本说,“身为美艳C-I-A女特工的我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举起一杯马提尼泼在他们脸上。”
“和秘书鬼混的感觉好吗?”前第一夫人、现副总统桑德拉露出个笑,她在国会大获全胜,正值春风得意。
“年轻鲜活的生命永远不缺蓬勃生机,”里斯本微微侧过头,“而你的丈夫只会打电话吼你去给孩子开家长会,因为他谈崩了,一拳把家长理事会成员的脸打凹进去。”
“好夸张。”弗莱娅点评。
“上颌骨横向骨折。”里斯本放下笔,“真凹了,我没忍住还拍照留念。”她把照片给弗莱娅看,对桑德拉说,“当然一切欢乐只限于被生擒在床之前。他不会打你但他会给你出个天大的难题——揍你的情人。”
“作为在场唯一一位已婚人士,”里斯本说,“我应该得到掌声,夸奖和一个安慰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