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我就是想知道。”阿德莱德看玉米棒只剩最后一小块,比量了下,感觉自己能一口干掉,就试着张大嘴,但这是一次失败的尝试,玉米还是剩下三行,而且一大口玉米一点都不好嚼,咬的腮帮子生疼。
更可恶地是母亲看她啃了一大口玉米,非要捡她没办法开口讲话的时间点,哀怨说道,“阿呆,你天天说你爱妈妈,你一点都不爱,那是我过往的伤口,你为什么要把血淋淋地伤口揭开来看?”
“唔。”阿德莱德急忙加快进度。
不料她妈速度更快,左上角点叉,关掉谷/歌地图。
“你等等。”她拽拽妈妈手臂,含糊地说。
就在母亲要关电脑时,弗莱娅拦住了,“我也想听。”
“你醒啦?”母亲很亲昵地摸摸弗莱娅后颈。
“早饭想吃什么?”弗莱娅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我让珍安排客房服务。”
“咖啡和牛角包。”母亲说,“牛角包里要加奶油、黄油和枫糖浆,不要生菜和培根,不要乱七八糟的三明治,咖啡要拿铁。”还是顽强地关上了电脑。
“别嘛。”弗莱娅也趴过来,给了阿黛一个早安吻,“说说你过去的故事。”
她很好奇伊莲恩给阿呆讲述的过往究竟是谁的过往。
果不其然,是“伊莲恩”的过去——大概是编造的,弗莱娅以自己的姓氏担保,玛格丽特·黑尔绝对没有拖家带口上任的胆量与觉悟。
狡兔三窟,没道理一位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免费提供一窝端业务。
伊莲恩打开地图,路易斯安那映入眼帘,“喏。”她托腮,“之后我就读了高中,我是拉拉队队长,那时候不怎么想学习,就混混日子,后来觉得如果我继续混日子,我就和我外婆、母亲一样,只能当个家庭主妇,于是我开始专攻SAT……”
“那天我也在。”阿黛终于把那口玉米嚼完了,弗莱娅觉得这个小可怜吃过这个闷亏后怕是再也不会在伊莲恩面前吃东西了。“那个外婆好像是领工资的。”
“是啊,领到1-9-9-1年。”伊莲恩胡编着,“之后就只是个家庭主妇了。”
“她是乌克兰拖拉机厂技校毕业的。”阿德莱德无情地拆台。“贝思阿姨的妈妈原本是数学系的讲师。”
有时阿德莱德觉得自己很适合去当特工,因为她有两个特点,一喜欢八卦,二包打听。
她顺着伊莲恩死党之一娜思佳的线在蜘蛛网上爬来爬去,发现了无数个大秘密,包括且不限于娜思佳·伊万诺娃化名达莎,来辉格留学时被自己老爸授权全面接手北美间谍网,因只想瘫着而为莫斯科的发展作出“卓越”贡献。
当然这跟她妈灵魂与身体不匹配这个大料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她表面上啃玉米啃的欢,但她内心里的惊涛骇浪不亚于承认斯/大林错误以捍卫自己地位不料却发现一发不可收拾为后续解体作出不可磨灭贡献的赫鲁晓夫。
对她来说,还是伊莲恩跟李有段风月传奇比这是不同时空的同一灵魂好接受。
她真的很想知道伊莲恩的立场是什么,又出于什么动机答应了洛茜的工作邀约。
如果换成她,她肯定就在好莱坞混一辈子,年轻时当红演几个女主,年老了当导演、演配或拍几部电视剧,哪怕在咖啡厅里当服务员也绝不会掺合进华府的游戏。
看着八面玲珑的母亲,阿德莱德怀疑伊莲恩沾了负负得正的光。
踏两条船时若有偏倚,下场肯定是都翻;三条船那就不一定了,世界上最稳定的结构就是三角形。
“妈妈要不要把她们都抓起来?”弗莱娅贴贴她的脸。
和伊莲恩不同,伊莲恩很抗拒她以母亲做代指——所以她一定要用“母亲”作伊莲恩的代称,但弗莱娅喜欢自称妈妈。
“可你的曾曾——不知道需要几个曾——祖母,”阿德莱德抬眸看看弗莱娅,“是蒙特斯潘夫人的女儿哎,尊贵的露易丝·弗朗西斯公主。”
她觉得就出身来说,半斤对八两。
客观上还是弗莱娅的问题更大一些。
虽然波旁王室为辉格的独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路易十六更是散尽千金资助了十三州,但这不代表大家欢迎王室后裔在国会山独唱。
“我家是种橘子树的农民。”弗莱娅强调,“卖水果的,我的这个姓是因为高祖父过于没有文化却附庸风雅。”
“水果摊主,家庭主妇。”阿德莱德往后一仰,把玉米棒的棍扔了,“不过李好像祖上也是当官的。”
“呸。”伊莲恩回答的很顺,“她家投/机/倒/把泥腿子暴发户好不好,世代贫农,当个球官。”
李鸳时先生祖上走位很出色,百日维新跟光绪,汪伪时期入渝,当攘外必先安内事件发生后翻山越岭去山沟,在尘埃落定前一年逆行倒戈大公子。
不过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站的是齐先生,只是这个时空下因蝴蝶效应幸运些,被逼着选了文女士——只剩这个选项。
“可以一起复辟,一起复辟就不丢人了。”阿德莱德讽刺道。“没关系,妈妈,你可以吹吹枕头风,只要把李的女儿换上,弗莱娅的出身和你的出身顿时就不是个事了。”
——据Reddit和You-Tu-be网友考证,李育有一女,叫李雍鸾,虽然配图和编码修复的视频都是认错妈妈而向错误选择投怀送抱的玛戈。
这种事,就看谁最丢人,只要有一个兄弟毅然决然地跳出来垫底,剩下的都好说。
“枕边风呀。”弗莱娅漫不经心地说道。
挑拨离间任务完成,阿德莱德决议在家庭秩序混乱前一秒全身而退,从妈妈胳膊下钻出来,“我去找姐姐,我要姐姐搂。”
不过她预想中的家庭秩序混乱并未发生。
“哎呀,被抓到了。”伊莲恩垂下颈,“你怎么办呀,小可怜。”
“不怎么办。”弗莱娅勾住伊莲恩颈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有自己的选择权,只要你能承担代价与背负结果。你做出的任何决定我都尊重,你可以自由地选择去或留。”她揉揉伊莲恩的脸,“我也会选择,去,还是留。”
“真慷慨。”伊莲恩低语。
“如果你们睡一晚就可以谋求某些条款或共识达成,这很便捷。”弗莱娅想了想,眯了下眼睛,“若行之有效,我也要试试。”她支起身子,“不过我不像你,你看,行事太顾前不顾后了,人为给人家制造家庭矛盾,我这么慷慨的人,会允许李带上她妹,二选一嘛,肯定人家回家打得鸡飞狗跳,你还要偷偷摸摸,偷着去,偷着回来,和做贼似的,两个一起多好,第二天大家还可以早上一起喝杯咖啡。”
“梦里啥都有。”伊莲恩叹了口气,她躺下,“如果有用的话,罗马怕是特洛伊的海伦花一晚工夫就建好了。”
“你妹妹跟我讲了好多过往。”弗莱娅轻声说。
“可惜她所说的那个人没那么喜欢我。”伊莲恩翻过身去,“还是格瑞塔比较好。”
她有时确实羡慕弗莱娅。
格瑞塔虽然婉拒弗莱娅的求/爱,但仍对弗莱娅视如己出。
“你知道她曾做过什么吗?”弗莱娅睁大眼睛,拼命想从黑暗中辨明吊灯的轮廓,但这是无效尝试,黑暗永远是黑暗,没有一丝光明,“我跟她表白,第二天,她叫我去她的办公室,故意让我撞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她永远无法忘怀那个男孩雌伏的样子,脸色苍白,遍身大汗,而格瑞塔高高在上,戴着器具,神情冷漠,指间还夹着支烟,除某一处外,两人没有发生任何肢体接触,只是在结束时格瑞塔赏了那个男孩一个吻——还有五百刀现金。
格瑞塔说,“这是我所理解的/情/事,你能接受吗?”
——对她而言,无法接受。
因为她想要的永远是温暖和柔情。
于是她像刺猬一样,乖乖地缩回刺里。
“往好处想,”伊莲恩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声音很轻很轻,“至少格瑞塔是第四种爱。”
“想想看,同一种场景,但是反过来的,”伊莲恩抱住弗莱娅,“你猜我当年心里是什么滋味?”
结束后文茵披衣出来,说,“能接受吗?”
她是有夫之人,有妻子的义务要兑现,甚至,必要时还会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因为“这是家族的传承”。
中式婚姻,以合两姓之好,延绵子嗣。
伊莲恩至今仍记得自己的回答,“我能理解,但……”
——但她无法接受与人共享一份爱。
“但她有个女儿。”伊莲恩轻声说,她不会将内心的一切和盘托出,“她有小孩,她会更爱自己的孩子。”
“孩子肯定会分走爱,孩子的醋你都吃。”弗莱娅轻笑,“所以“你”才选择要这么报复你嘛?千种万种解决方案不选,非选这一种。”
“不。”伊莲恩掀开被子,“她是个……非常复杂的女人——心思比我更复杂,我多少,经过生死,放下了些许,她还在迷宫里打转。”
她去找阿呆。
斑斑家的夜莺开枪那一瞬她的心悬在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