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十一犀利地砍树做棺,所过之地鸦横遍野,我慢慢恢复冷静,找回修墓匠该有的从容,跟她同去为二狗子收敛,当然是隔看点我认为的安全距离。
看到尸体时,我的害怕是多余的。
修墓匠的本事是在真情实景下练出来的,老爹可不会因为年纪小就手下留情,我见过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没见过这么奇特的收敛方法。
皮去哪了是不知道的,但骨头是什么样的能看到,也不知方十一从哪找来的绷带,她细细地缠在二狗子的骨头上,毎一根骨头上,根根分明,甚至在脖子处系了漂亮的蝴蝶结,左右对齐大小一致。
将尸骨挪到新做的棺材里,连陪葬品都原封不动的放置好,方十一用匕首直接雕出了缠蛇纹,只少了阴毒绝异的味道。
就缺个描金边,跟原来的那副是一模一样的,当然棺盖的破洞她想照搬被我阻止了,条件有限,只能用杨木做棺已是委屈了二狗子,再来个破棺犯不上,现在这些糊弄张家村的人足够了。
将大白花放好,将破棺掩埋,意思意思地挖了两铲子算交代,我看着悬天边的半轮毛月亮不情愿地落下,晨光划破天际洒落,照起薄雾落山。
只有棚外散落的乌鸦尸,知道我这夜的挣扎。
熟悉的唢呐声穿透薄雾传来,忽近忽远的,族长带着村民出现,乍看之下还以为是飘着的,瘆得慌,他们身上的丧服也换了。
不同昨天的红白交加,今天的是全白的,摇摇晃晃的棺材吱呀作响,棺盖上的大红花突兀显眼,族长瞧见我跟方十一活蹦乱跳的很失望,似乎连人都瘦了一圈,眼下两抹浓重的青黑。
“我记得,张花家的。”
“今晚也得麻烦你帮忙守着,张花也是个福薄的,下山崴了脚人就没了,好在村里最近白事多,否则真的手忙脚乱一阵子。”
神色平静地交代了来龙去脉,族长假惺惺地抹了眼睛,压根没有眼泪,然后指挥着众人将棺木抬着棚里,就匆匆下山去,仿佛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送棺材的,不过,留下了四个干活的,最老的头发全白,最小的还没成年,老老少少的,根本让人狠不下心使唤。
石头就是最小的,对什么都好奇。
他偷偷摸摸地凑过来,好奇地想要掀我的帽子,被方十一敲了毛背,她下手真不讲客气,石头的手背当即肿了鼓包,疼得哇哇直哭,连带其他三人都躲我们躲得远远的,时不时用很古怪的眼神偷看。
好像我和方十一还活着是很奇怪的事。
“你们怎么还活着?”
“听以前守过灵的说,这里老发生怪事,有骨头从坟包里冒出来抓人,有吃人的怪物顶着月色前来,有人在晨雾里迷路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记吃不记打,似乎小孩子都有这毛病。
屁颠屁颠地又凑过来,石头古灵精怪地比划着他知道的古怪传闻,半真半假,无从分辨。
“既然知道有这些传闻,你怎么还上山来?”
好笑地看看石头,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长着黄绿蛇瞳,最近没有睡个安稳觉,连眼花的毛病都有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修墓,最讲究眼准手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