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万籁俱寂的东宫灯火通明。
余幼容坐在床上望着两名小太监给萧允绎穿衣装甲,她眼下一圈青影,平日里一困就很烦躁的人今儿乖乖顺顺的。也因为困,睫毛低垂着,眼尾染了抹潮气。
萧允绎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朝他家太子妃看,他原本还期待他家太子妃能亲自给他穿上兵甲。
然而床上的人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一双好看的不像话的杏眸直勾勾的盯着他,要不是身旁还有人在,他这身衣服和兵甲就要待会儿穿了。
穿戴整齐,还有些时间,萧允绎挥手屏退两名小太监,走到床前。
他弯腰对上余幼容雾蒙蒙的眸子,心神晃了晃,声音也不由放轻了,哄孩子般,“怎么这副表情?舍不得我啊?”
面前的人终于回过神,重重点了下头,嗡嗡闷闷的说“嗯”。
她主动伸手环住萧允绎的腰,兵甲很凉,隔着布料直钻肌骨的那种凉,不到这种时候就连余幼容自己都不知道她居然也会这么腻歪缠人。
抱住了就不想松开了。
怕身上的兵甲冻着怀里的小姑娘,萧允绎将一旁凌乱的被子拉过来裹住她才敢拥紧她,两人相拥无言,直到安乐小心翼翼的站在殿外提醒,“殿下,该出发了。”
这次是余幼容主动推开了萧允绎,她蹦下床,“我送你出城。”
萧允绎拉住欲往外走的人,“外面寒气重,在这儿送也是一样的。”不等面前委屈巴巴的人说话。
他低头吻住她往下弯的唇,很深却很短的一个吻,用了很大力气,很是眷恋的离开后,他抬手用大拇指指腹蹭去她唇上亮晶晶的水渍。
依旧是哄孩子般的口吻,“等我回来。”
“别受伤。”
没有太多言语,殿中的人望着殿外人的身影没入夜色中。
因为是紧急支援月临城,没有阵前歃血为盟以酒祭天,在城外集结完毕萧允绎率领十万京师浩浩荡荡的出发。而此时京中的大多数百姓尚在睡梦之中。
说不去送的人最终还是出现了,乌泱泱的一片一片唯有那人的身影最显眼,只是很快便远去看不见了。
余幼容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城楼,只挣扎了一会会,便踩着台阶登了上去。
初初朝下面望时双腿猛地一软,眼前也有些晕眩模糊,她忍住身体上的不适努力朝前看,在重新看到队伍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后什么不适啊晕眩啊都没有了。
说什么冷情冷血?只是不是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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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历二十三年,三月二十日,太子殿下萧允绎率十万兵支援月临城。
同一日,前几日还甚为晴朗的月临城突然刮起了特大风沙,从早上刮到傍晚一直未停歇,铺天盖地的将月临城罩住。
一片灰蒙蒙。
城楼上的守卫被吹得东倒西歪,即便如此他们的盔甲上也积了一层泥沙,萧允拓和秦昭等人走在风沙中,沙子直往眼睛鼻孔里钻,更不要说是张嘴说话了。
所有人神情凝重,特别是萧允拓从始至终沉着张脸,等到了城楼下避风处秦昭才开口说。
“风沙如此大,瓦剌应该不会出兵。”
萧允拓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不能掉以轻心,这风沙来得快,说不定再晚些就停了。”他抬头望向城楼,“雷石、滚木、撞车、叉竿、飞钩等物准备的如何?”
“已经备好了。”
被萧允拓一语成谶,戌时一过风沙停了,前一刻还在猎猎作响的月临城仿佛突然间便静了下来,只不过这种静却有股山雨欲来之势。
所有兵将皆不敢合眼,全神贯注的盯着城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