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很清楚,抢救室外,医生摘掉口罩,一脸严肃,“你们谁是顾明溪,去见病人最后一面吧。”
她被医生口中的“最后一面”吓傻了,踉踉跄跄的就要进去,却被医生和护士拦住,他们对她说:“很抱歉,病人说只见顾明溪,其余人一概不见,你们谁是顾明溪赶紧进去,晚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于是她和爸爸待在急救室外,谁也没有进去,直到顾明溪哭着走出来,对着她爸扇了一耳光,恨恨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身败名裂。”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母亲最后的遗言是什么,她至今也不知道,只是后来顾明溪把她接到了她的住处,细心体贴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而她却在日复一日的自责内疚中惶惶不安,无法自拔。
“我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也不知道她的遗言,想来她应该恨透了我和爸爸吧。”
“妈妈的葬礼处理完后,我重新回到学校,再次见到舒亦欣后,我更加无法面对她了,我有时候会想,要是她没有给过我那封信就好了,或者她从来没有喜欢上我就好了,更甚至于如果从来没有遇见她就好了,而舒亦欣知道我妈妈过世后,对我更加温柔,她包容了我所有的不良情绪,而就是这种无条件的包容让我更加无法面对她,我在日复一日的愧疚与自责里更加痛苦,索性请了长假躲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我悔恨至今的事情,彻底改变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彻底改变了我和她。”
魏知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漆黑的瞳孔看不到焦距,脑海里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那天,顾明溪从公司回来,一进门就对她说:“楼下有个女孩子说要找你,好像站了很久,我要带她上来,她也不愿意,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她当时的状态恍恍惚惚的,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面色也差的要命,舒亦欣越是不放弃,她就越是不能放过自己,母亲以及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或者妹妹每晚都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向她哭诉,责怪她,怨恨她,骂她是变态,骂她恶心。
舒亦欣的不断纠缠非但不会让她感动,相反的只会一遍遍的提醒着她所犯下的罪恶,这份罪恶感像是提在心上的利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审判般将她凌迟。
有时候她甚至开始对自己的感情产生了怀疑,她觉得她对舒亦欣并不是真的喜欢,所有的一切都是错觉,她并没有因为喜欢女孩,害死自己的母亲和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一切都是误会,母亲误会了,她也误会了,她是正常的,她并不是变态,也并不恶心。
顾明溪那时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不正常,尽管那时顾明溪自己也没有走出来,却依旧尝试着开解她,魏知从小便和她亲近,这个人是除母亲以外对她最好的人,而且顾明溪还有过女友,如果是她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原谅她呢?
她当时迫切的想得到一个人的谅解,不管是谁都好,于是她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本以为凭着顾明溪对她的喜爱,她会带她走出困境,她可以重新拥有爱她的人,可顾明溪的反应却和她的预想大相径庭,她不再温柔,也不再对她笑,甚至于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怨恨,那晚顾明溪对她说出了最恶毒的话。
“你和你爸一样,都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给我滚,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
魏知直接被打入了地狱,愣愣的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对我?明明你也喜欢女人的。”
顾明溪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粗暴的抓着她的胳膊将她赶出门外,泪水花了脸上的妆,顾明溪再也没有平日里的优雅从容,那双始终笑盈盈的眼睛里只剩下刻骨的恨意。
魏知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昏暗,然后她见到了守在楼下的舒亦欣。
她没有理她,漫无目的的在路上游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安静,安静的她害怕,她害怕母亲的声音会突然冒出来,指责她,咒骂她。
已经很晚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几只流浪猫穿梭在路边的巷子里,围在垃圾桶边缘翻找,叼着一块鱼骨头听见有人靠近后,敏捷的跳跃几下,不见了身影。
魏知看着那几只流浪猫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没什么两样,她苦涩的笑了两下,然后感觉衣角被人拽住,她转身,看见一个柔弱的人儿,微微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担忧,那一瞬间,她的心被猛地戳了一下,瞬间软下来,她真的很像抱着她,在她怀里好好哭一场。
她想,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还喜欢着她的人了吧!
可是很快的,母亲的声音又在她的脑海里出现,隐隐的还有婴儿的哭声,他们又来找她了,她抓着快要裂开的脑袋痛苦的哼出声,眼泪也一滴一滴落下。
“你怎么了?”舒亦欣的眉头锁进,试图将魏知抓挠头皮的手拿下来,“你不要这样,跟我回家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