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红跟了琴姬多年,耳濡目染养出的气质与寻常侍婢大不相同,平素处事少有慌乱无措的时候,此次实在是被墨家嫡长子衣锦还乡的架势吓到了。
她冒冒失失闯进门来,琴姬坐在床榻,娇躯拥被,脸颊羞红未褪,青丝铺散,不等她挑开帘子近前来,当即冷喝一声:“出去!”
音色如玉,清寒至极,花红怔了怔,霎时面色微白,自知失礼,当即退出门去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而立,不敢发生丝毫声响。
主子音色透着沙哑,显然醒来不久,她越想越觉得此举冲撞,愧疚抿唇,暗叹定力不足,见识终究少了些,比不过主子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
墨家那位赶考前一日就敢站在流烟馆门口扬言非主子不娶,此次得势归来,怕是无人能挫其锋芒。
她一个人在那忧心思虑,却不知闺房内少女一颗芳心渐渐恢复沉稳,自梦里带来的悸动被她悉心藏在心底,来不及回味,掀被下榻。
雪白的中裤裹着修长细润的腿,双脚落地,初初走动两步,险些软倒在地。她羞赧扶上桌角,不知多少次感叹梦境种种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不敢在这时思念恩人,更不敢去想人生头一遭缠绵激烈的情.事,稍缓片刻,琴姬拐入浴室。
人陷在白玉暖池,思绪愈发清明。
十五岁及笄那年引来秋水城权贵争先提亲,那日起她就明了会有这一天。
好在她已经嫁人了。
墨闻钟来者不善,那又如何?她轻嗤一笑,杏眸翻腾出嘲讽之意。便是强娶了她又如何?左右,她是死也不能移情的。
沐浴穿衣细梳妆,坐在梳妆台前挽好妇人发髻,看着铜镜内与素日截然不同的打扮,琴姬真心实意地笑了。
“我已经是恩人的妻了。”她柔声喃喃,眼里情意昭昭,是所有人没见过的风流媚.态。
梦里经了人事,懂了那欲生欲死的情欢,她是断不能再与旁人弄出纠葛,琴姬沉吟地抚上那支发簪,发簪精巧别致,及笄那年,入梦恩人送她生辰礼,也是一支金簪,醒来照着这样式,她特意找人定制,说起来今日还是头一回戴在人前。
她起身整衣,最后看了眼镜内的自己,腰肢轻转,人走出门去。
吱呀一声堵在前方的门打开,花红蓦地抬头,被眼前一身略染成熟美韵的少女惊艳,目光落在那象征女子嫁人成婚的发髻,她指尖颤抖:“主子,这……”
“走罢。”她不欲多言。
墨闻钟高中状元,衣锦还乡正是得意时,流烟馆出奇地热闹。
满城谁不晓得墨家嫡长是个数一数二的痴情人,不光痴情,人也疯,拼着被墨老爷打死的风险都要得偿所愿,世家子弟中纨绔不争气的不少,但疯起来不要命的,这位当是头名。
今时他一朝高中,墨家风头无两,墨老爷拗不过儿子,好在嫡长子钟情之人并非烟花柳巷不正经的女子。声名在外的才女,娶进家门好好调.教一番,不至于失了世家颜面。
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了儿子求娶之事。
墨闻钟此番前来一为见一见梦寐以求的人,缓解相思,二为和喜欢的人分享高中的喜悦,试探琴姬的心意。
若她心中无人,凭何不能嫁给他?若她心中有人,大不了借墨家权势教对方知难而退。和他抢女人,不仅要有胆子,还要有命。
他在帝都赴考,不仅拿下状元之名,更拜了朝中一品大员为干爹,有了这门干亲,前程似锦,加之墨家本来的雄厚根基,他自认俘获美人归不在话下。
面对周围同辈人的逢迎恭贺,未曾表露一分自满。越是如此,越使得人高看他一眼。
一楼人声鼎沸,人群里不知哪个眼尖的率先喊道:“琴师出来了!”
墨闻钟呼吸一紧,急切看去。
却见少女衣袂飘飘,短短几步路,犹如仙子下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