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王立学院吗?”露西安娜从马车跳下来,打量着周围覆雪皑皑的建筑。虽说是学院,更像是一座不设围墙的学城。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路边还有一块碑石,上面刻着学院的俯瞰图,还贴心地标明了这块碑石在地图上所处的位置。“真冷清啊。”她惆怅地叹出一口白雾,抱住双臂,用裘衣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她转过头去看埃修。后者正在将她的行李从马车上卸下来扛在肩上。自从银湖镇出发以来,埃修一直刻意地与露西安娜保持距离。露西安娜并不意外埃修的冷淡,毕竟自己一直在想法设法地窥探埃修的秘密。
“根据契约内容,你在王立学院入学后,我们便两不相欠。”埃修扛起行李,走到露西安娜身边,“赶快去办手续。”
“两不相欠?”露西安娜嘴角微微扬起,“说不定以后你还需要我的帮助呢,巴兰杜克先生。那时候又该怎么算?”
埃修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会需要你的帮助?”
“你想啊,”露西安娜神秘地凑近埃修耳边,“帮助厄休拉重掌北境政权以后,首先要做的,难道不是恢复正常的外交关系吗?帝国一向与瑞文斯顿交好,你若是来请我,说不定我能帮你美言几句哦?”
绵软的热气呵在埃修的耳边,却仿佛是从迷雾山山巅席卷下来的凛风,将埃修的耳廓完全地冻结。他缓慢而僵硬地扭过头:“你又推理出来了?”
“是啊。”露西安娜的笑容分外得意,“半神喧闹者的高徒,不在五国之间出仕,反而拐走了一个萨里昂的子爵,两人千里迢迢来到北境当雇佣兵,总不可能是在渡鸦旗下鞠躬尽瘁吧?因为龙狮战役的关系,瑞文斯顿的贵族断层严重,老一代几乎尽数战死沙场,中生代也只有那几名公爵以及有王立学院背景的伯爵能挑起大梁,新生代也没有争气的表现。所以格雷戈里四世对封地授爵上分外慷慨,不少平民出身的冒险者只要立下战功就会被授予爵位,组成了一批介于中生代与新生代之间的少壮派。前几年他还破格授予一名探险女英雄男爵的头衔,引起了极大的争议——扯远了。不过格雷戈里四世掌权期间,在瑞文斯顿跻身政治圈简直太容易了——尤其是对你来说。只要挤进了那个圈子,厄休拉如果还有一丝复辟的念头,便迟早与你这种人脉浅薄的少壮派有接触。虽然我也想过你有可能是萨里昂派出来的间谍,但是你在中部大平原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刺杀了格雷兹家族的领袖,同时也是商人工会的代理会长,萨里昂不可能出这种血本却只为了送一个间谍进北境当雇佣兵,更何况还搭上艾尔夫万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至于这种可能是什么,我不用再说出来了吧?不过我认为,你的计划太理想化了,但你可以请我帮你做出一些细节上的规划。比如说——”
“好意心领了。”埃修扭过头去,大步向前走去,再不看露西安娜一眼,“你在王立学院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学者。”
“学者我早就是了。”露西安娜嘟囔了一声,快步跟上埃修,“记住,我得去找院长布罗谢特才能办入学手续。”
与此同时,院长居所。
有人敲响了房门。“谁啊?”布罗谢特从书桌上抬起头,将散在桌面上的花白长须拢起,让它们端端正正地在前胸垂下。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手稿,拿起羽毛笔在刚才中断的地方草草地写了几句话。
“客人。”门外的人回答道,用的是潘德通用语,口音很别扭,似乎还糅了一些不自然的小舌音。
布罗谢特起身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很眼生的年轻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颜色很深的大墨镜,将他的眼睛完全遮挡住。“有你的信。”年轻人生硬地说,递过来一张修饰精美的信封,封口处的有两条对称的飘逸线条,神气活现的,像是某个人唇角上翘起来的两条小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