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我拉的是空弦。”女诺多将丝绸透过帘子的缝隙丢出去,“不过瘫一个晚上肯定是免不了的。”
“说起来他也算喧闹者的学生,我以为您会对他——呃,温柔一些。”
“就算他是冯的养子又如何?”女诺多冷淡地说,“我看他与潘德人当中的下三滥也没什么区别。你应该这么理解:正因为巴兰杜克是冯的学生,所以他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兰道夫夸张地扬起马鞭:“那么女士,请容我多嘴一句,那名被勇盾堡哨兵俘虏的诺多女精灵救出来了吗?”
“没有,她死了。”女诺多直接了当地说,“兰道夫,作为一个马夫,你的问题太多了。去跟其他人一起进食,不要打扰我。”
可我原本是这支队伍的领袖,可不是什么马夫啊……这句话兰道夫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东部大森林以外唯一有资格与他面前这名女诺多平起平坐的只有他的主子潘德·奎格芬。可他原本的任务只是前往迦图草原与一名大军阀交涉并以物易物而已,根本不需要奎格芬在此坐镇。兰道夫哪里想得到他甚至刚离开拉里亚没多久就会被一位身份尊贵的诺多领主截住,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被当成马夫使唤。为精灵马挽上辔头以后兰道夫第一时间放出银王鸽紧急联络奎格芬,然而飞回来的鸽子腿上只绑着一张字迹潦草的便笺:随机应变。
应什么变?兰道夫几乎挠破了自己发量稀疏的脑袋。领着六个诺多精灵去迦图的地盘?那与往石灰粉里浇水有什么区别?别看这帮诺多还算识趣,没穿戴辨识度极高的米斯龙德制式甲,也用上了特制的瞳片。可除此以外呢?符印弓,精灵马,傲慢的态度,这些也算是相当惹眼的标签了。才相处了没几天兰道夫已经开始提心吊胆,生怕队伍里的佣兵识破了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
兰道夫其实知道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毕竟大陆上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长期与诺多打交道,对这些除了瞳色以外与潘德人种别无二致的精灵族群了如指掌。正因为过于熟悉,他才总是多疑。好在诺多精灵一般很少在佣兵跟前露面——里泰迪兰倒是个例外,这个被放逐的精灵虽然骨子里跟他的同胞一样蔑视人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与那些外陆的佣兵围着篝火坐在一起喝酒玩骰子。兰道夫一开始还以为里泰迪兰重新被诺多所接纳,但情况似乎并不是那样,行军时其他诺多游侠在他身边轮流换岗,似乎是在监视。兰道夫又察言观色了一段时间,意识到内情可能有些复杂——里泰迪兰更多地像是一个囚徒,其待遇大概与帝国军队中那些被编入冲锋队里的角斗士差不了多少。不过他的好奇心并不重,压根懒得去细究。
秩序女神在上,请保佑这次迦图草原之行一切顺利。吃饭前,兰道夫用力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默默地祝祷起来。但他没有什么胃口,鲜嫩可口的鹿肉排嚼在嘴里如同干涩喀牙的蜡块。兰道夫没有咽,直接就吐了出来。他走到装满酒桶的马车旁,接了杯麦酒漱口。
今夜大概率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兰道夫瞥了一眼车厢,让他寝食难安的罪魁祸首就端坐在车厢里。拉菲娜·温特·阿尔达利安,阿尔达利安家族的族长,东部大森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诺多领主,艾拉克莱元老会成员之一,地位只在那位半神伊司兰迪尔之下。若是让不怀好意的人知道这般显赫的人物出现在东部大森林以外,身边的护卫仅有五个游侠,那兰道夫只能祈祷她手边的落幕弓最好如同上古传说中记载的那般神秘强大,可以将燃烧的云霞从天边射落从而焚灭军队——如果上一任阿尔达利安家族的族长在与教官贝克比拼射艺时随身拿着这张弓,或许结果会全然不同。兰道夫听说过当初勇盾堡下那场惊天的较量,萨里昂与诺多决定各自出动一位卓绝的射手,通过弓与箭直接的对话去决定无赖男爵的生死。后果人尽皆知,教官贝克以些微的优势击败了蒂尔多·奥拉冈·阿尔达利安——也就是拉菲娜·温特·阿尔达利安的父亲。但很少有人知道,当时奥拉冈手里拿着是一把普通的诺多复合弓。
兰道夫一边长吁短叹一边端着剩下半杯的麦酒慢慢地啜饮。一名诺多游侠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冷不丁地开口:“大人传你过去。”
兰道夫手一抖,一口酒液差点从鼻腔里呛出来。“你是来带话的还是来暗杀的?”他恼火地瞥了一眼来传信的游侠,劈手将酒杯往对方怀里砸去——他不敢得罪阿尔达利安,但并不意味着对这些担任护卫的诺多游侠也得一味忍让。说到底兰道夫也是奎格芬的代理人,寻常的诺多精灵他还真不放在眼里。游侠也不计较兰道夫的态度,随手将酒杯拍到一旁的草地里。兰道夫又瞪了对方一眼,朝马车走过去。
“女士,您有什么吩咐吗?”
“进来。”帘子里传来阿尔达利安淡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