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连一丝杂梦也无。
若非上午消耗体力太多,这会儿五脏庙里集体抗议,苏小酒怕不是要睡到半夜。
韩田氏在旁等候多时,隔着帷幔见床上人影动了,小心唤道:“太子妃可要起来用些饭菜?”
声音传到耳中有些朦胧,却让苏小酒猛的打个激灵。
“啊!不好意思,我竟然睡过头了!”
胡乱套上衣服从床上跳下来,又对着镜子将睡歪的发髻扶了扶。
这发髻是上午韩田氏一边教习礼仪,一边将她的麻花辫拆了梳好的,原本是慵懒妩媚的堕马髻,现在却松松夸夸,霜打茄子般耷拉在右耳边上,她扶了几次无果,也就随它去了。
韩田氏诧异的看着她,转而又低头抿嘴偷笑,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再怎么假装持重,骨子里还是活泼的。
苏小酒毫无所觉,看看外面天色,起码得下午三点了,十分过意不去,匆匆灌了几口水便要开始。
韩田氏却道不急,温和的牵起她的手重新走到梳妆台,将她青丝放下,仔细梳了个新样式,笑道:“剩下的礼仪也没多少,多是入了洞房之后的事情,要求并不严苛,娘娘大可见机行事。”
其实不止是洞房内,除了给陛下敬茶和上达宗祖不能出错,其他步骤便是有些许的出入,在那种场合,谁又会不识眼色跳将出来指正?
她自是知道这位年轻的太子妃在太子心中分量,否则她家也有适龄的女儿,凭着陛下信任,送来做个侧妃同样使得。
但与秦太尉不同,陛下没提,她们身为臣子,自然不该主动提出让主上为难。
尤其从昨日,太子携太子妃面圣,请求将秦家婚事退掉的消息传来,韩田氏更是庆幸自己没有自作聪明,将女儿也送来受辱。
那秦淮安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急功近利,太子如今还年轻,将情爱看的重些也是人之常情,待过上几年,懂得朝事艰难,或者登基之后需要制衡前堂时,该纳的妃子一个都不会少,她们何苦急于一时?
如今倒好,折了两个闺女,赔上一个夫人,被迫站在没多少胜算的七王阵营,只怕将来再无出头之日。
既如此,她何不顺势而为,将年轻的太子妃好好哄着,让太子也念她韩家一份好,他日何愁不富贵?
饭菜都在紫檀的保温盒里放着,韩田氏轻挽了袖子,亲自将盘子一一端出来,又取了碗筷摆上,对苏小酒道:“娘娘辛苦半日,还是先吃些东西,若将您饿坏,太子殿下该心疼了。”
苏小酒觉得也有道理,反正婚房以内那些礼仪,外人又看不到,萧景也不会在意,她学不学的,其实也没什么打紧。
韩田氏一边为她布菜,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不仅如此,大婚那日,太子妃最好在袖中藏几块点心,因为仪式一旦举行,新娘可是没时间吃东西,您若饿的狠了,垫吧两口也是好的。”
她是过来人,当年成亲没有太子大婚这般隆重,可也累了够呛,到最后入洞房时,都险些坐不住了,如今也算经验之谈。
“嘿嘿,就算韩夫人不说,我也正有此意。”
想不到这韩田氏看起来循规蹈矩,也是个有趣的。
同样,韩田氏也是打心里喜欢这位太子妃,若是换了其他贵女,训练这大半日,估计早就累的发起小姐脾气,太子妃却毫无怨言,一遍又一遍的研习不说,对自己也没甩半点脸子,已经十分难得。
苏小酒不想耽误人家太多时间,狼吞虎咽吃下几口饭,便将流程又简单走了一遍,知道韩田氏定也累了,便亲自引着她去花厅喝茶歇息。
花厅朝西向,到了下午阳光正好斜着照进来,将殿中所有摆设都投上一层暖黄。
手中香茗茶烟袅袅,配上几块可口的点心,劳碌一天的心情慢慢松弛下来,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苏小酒也从韩田氏口中了解到南夏不少风情。
“说起来太子妃是个有福之人,南夏地属偏南,多雨季,往年到了春末夏初,总要淅淅沥沥绵延上多半个月,那牛毛的雨虽然不大,可就是让人无处可躲,衣裳床铺总也不干似的,闷得人心里发燥。”
苏小酒来了兴致,起身道:“韩夫人说的可是梅雨季节?我虽出生在北方,但对这边的气候略有耳闻。”
她从小就喜欢下雨天,想着电视里说的烟雨江南该是何等诗情画意,却始终没机会走出去看看,一场机缘巧合,竟在另一个时空亲临了。
韩夫人却愣了一下:“梅雨季节?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不过那漉湿的天气确实要一直持续到梅子成熟,这么叫倒也贴切。”
说完还不忘夸上一句:“太子妃博雅,随口便给那恼人的时节取了个好名字。”
苏小酒谦逊几句,看着外面的晴空万里道:“那今年为何跟往年不同,我来了南夏这些天,还从未下过雨呢!”
“要不说娘娘您贵人有福,司天监早就看过日子,从现在到您跟殿下大婚,十多天里尽是晴朗的好天气,可见连老天爷都乐见这段佳缘呢!”
人都爱听好话,苏小酒也不例外,闻言本想害羞一下下,最后却忍不住咧着嘴笑了。
韩夫人见她开心,便想继续恭维几句,未等开口,忽然觉得四周气温骤然下降,逼得她生生打个喷嚏。
苏小酒也是一样的感觉,搓搓寒毛炸起的手臂,吩咐宫人道:“是不是外面起风了,去将殿门关了吧。”
却听宫人一声惊呼,两人齐齐抬头看去,就见逆着光的门口,一人带着满身酒气阔步走了进来。
不止殿内的宫人,连苏小酒跟韩夫人也吓得起身:“绍崇显?!”
这里是她的寝殿,绍崇显就这样旁若无人的闯了进来,身后的宫人内侍看着干着急,却不敢上前阻拦。
他喝的酩酊大醉,眼中一片血丝,直勾勾的盯着苏小酒,走到桌前,迷离的目光看向韩田氏,似是在努力辨认。
韩田氏手中的茶杯倾斜,不甚洒在衣裙上,她努力镇定下来,拿帕子擦了擦,起身道:“王爷,这里是太子妃的住所,您身为男子,如此进入怕是不妥。”
“不妥?这天下,还没有本王不能去的地方!不想死的,就给本王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