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刚出门不久的无喜折返回来,梁中道心下一惊。
好不容易才将事情暂时平息下来,他担心她细琢磨后发觉事情不对,又来找他算账,心里后悔做出那番允诺。
不料无喜行过礼后,仍是唤他“老爷”。
“老爷,无喜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
无喜便将从孔二哥处得知的事实原委原封不动讲给梁中道听。
“在这府里做事的下人,除了想要糊口的,更是上有年迈父母要供养,下有年幼子女要抚养。如今膳房起火的缘由都还没查清楚就罚了每人三月月钱,恐怕说出去也要惹人非议,说相府主人不讲情面,竟无理责罚下人。不止损害膳房管事和丫鬟们的利益,更让梁府丢了威信与脸面。老爷,无喜恳请撤除对她们的惩罚。”
梁中道听到一愣一愣,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严肃。
“你的意思是,她们不该罚?”
“如果事情查清楚了,确实是膳房管事与丫鬟做事出现纰漏才让歹人抓住可趁之机,到时候再罚也来得及。”无喜答道。
“这膳房由她们管理,出了事,她们自然要担责任,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无喜抬眼看他,见梁中道目露寒光,整个人颇威严,大有压人之势。
她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若是出了事就要无理责罚管事的人,那便不能只罚在膳房做事的下人。”
“膳房由她们管理,膳房失火,因而她们该罚。府里下人都由管家主理,下人犯错,因而管家该罚。”说到这儿,无喜停顿一下,继续说道,“管家和后院之事都由大夫人掌管,那管家犯错、后院失火,又该向何人问责呢?”
“放肆!”梁中道拍案而起,吓得无喜心脏砰砰跳。
她垂了头,再不作声。
“你是在说,我该去找大夫人问责后院起火一事?连她一并罚了?”梁中道是个聪明人,这么简单的逻辑绕不住他。无喜的话中话,他听懂了。
无喜连忙摇头,“无喜不敢。”
梁中道板着脸走到她身边,盯着她,“还说不敢?刚刚大言不惭跟我讲理的时候可没看出你有什么不敢的,现在知道低头了,难道还想把自己亲口说的话收回去吗?!”
无喜攥紧手指,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事已至此,若是话就说到这里,不但得罪了梁中道,更帮不了赵大娘。与其这样,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来,直视梁中道。
“无喜年纪虽小,可也明白这天下之事再大大不过一个理字。千古帝王统御千军,天下之人皆为子民,若要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也要以理服人。这相府再大也没有都城大,更没有天下大。相国位再高,也没有皇帝高,更不是神仙。若是一味靠压迫下人主事,早晚也有权利崩塌的一天。”
梁中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间肌肉紧紧拢起,在额上留下三道纵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