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青听着于东跟龙应苔的对话,若有所思。之前电话里,于东听到林青玄跟龙应苔时态度忽然变了,那时吴书青不知道于东是针对谁,现在看来,于东是对龙应苔有意见。不过吴书青不明白的是,于东跟龙应苔能有什么过节?虽然龙应苔这个人说话确实有点问题,思想太过西方化了,不过于东应该是第一次跟龙应苔见面才对。再者说,于东应该也不会就因为这个针对别人,国内思想西化的人很多,也没见他针对过谁。当然,吴书青倒也没觉得场面有什么问题,既然是交流,有点对抗才是正常的。如果一场座谈会下来,大家你好我好,那也就没有座谈的必要,直接进行个人讲演就好了。另一边,肖丽红也看向于东,投以感谢的目光。龙应苔刚才说“某些作品”,虽然没有点名,但是明明白白指的就是她的《千江有水千江月》。虽然她不喜欢争辩,但是有人帮她说话,她心里当然是感激的。“要说乡土文学,汪先生自然是有发言权的。我第一次对乡土文学有个具体的印象,也是缘于《受戒》,《受戒》出来的时候,我才十几岁……”在会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毕飞雨缓缓开口,他其实不太想多说话,因为今天的座谈会本来没有邀请他,他算是跟于东他们来蹭的。只不过这会儿眼看不说话不行了,就主动开了口。毕飞雨把话题引向了汪曾棋,汪曾棋也就顺势把话题接了过去,开始聊乡土文学,他倒是没有多聊自己的小说,更多地还是在谈49年之前乡土文学的发展。两个多小时的座谈会很快结束,中午大家一起吃了个饭,随后吴书青他们又带着众人在燕大里面参观了一圈。期间有不少学生上来打招呼,于东他们也都是一一回应。龙应苔看到于东在学生中这么受欢迎,便悄悄地问冷学军,“冷主任,这于东在大陆这边很出名么?”冷学军反而诧异地看着龙应苔,“难道于东在宝岛那边不出名?”难道他应该在宝岛很出名么?龙应苔只是这样想,嘴上却没这样说,她笑道:“我倒是没怎么关注到。”冷学军解释道,“于东不仅仅在国内很出名,在国外也很出名,去年那部电影《第二世界》不是破了全球总票房嘛,原著就是于东写的。听说今年由他小说《生化危机》改编的另外一部同名电影票房也挺好的,只可惜国内没有公映。”“他是个大众文学作家?”冷学军摆摆手,“那倒也不是,他也有不少纯文学作品,比如上午给你们介绍他时说的那部《向西》,在大陆文坛各方面影响力都很强。这两年他在文坛非常活跃,还有余桦跟毕飞雨,他们都在一个单位。”“哦,我对大陆这边的新作家了解比较少。”冷学军点点头,“怪不得,他也是才出来没几年。他们三个,也就余桦出来的早点。”在学校逛了一圈之后,众人又去会客室坐着喝茶聊了一会儿,然后又快到了晚饭点。因为明天上午还有活动,所以晚上大家都没怎么喝酒,就连汪曾棋也都只喝了一点点,他毕竟年纪到了,这样连番作战,也吃不消。吃饭的时候,肖丽红特意跑去跟于东聊了一会儿,并且邀请于东他们有时间去宝岛玩,于东他们也欣然答应。林青玄也跟于东他们聊了一会儿,不过都是些闲聊,没什么要点。林青玄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佛系,总是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结束之后于东他们就直接回了酒店。几人刚到酒店大厅,一个矮胖的人影突然蹿到他们跟前。“可算是等到你们了。”于东他们一看到来人,便笑了起来,“你怎么今天就来了?”莫言也笑:“请了两天假,今晚就开始了,我想着不能浪费,就提前出来了。”来之前,于东他们就约了莫言,本来是约好明年下午见面的,现在他提前过来了。余桦笑道:“来得正好,凑够人打牌了。”莫言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副扑克,“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于东点头,“那正好,姜杰你陪他们玩,今晚我休息休息。”“休息什么呀。”余桦一把拽住于东,“今晚咱们玩点带彩头的,就指着你这个大户送钱了。”“玩多大的?”“一百一把,怎么样?”余桦说。旁边的莫言吓了一跳,“什么?一百一把?你们玩这么大?”毕飞雨哈哈一笑,“一百一把算什么,一千一把我们都玩过。”“一千一把!我现在全身家当也没这么多钱,你们这是豪赌啊。”“哈哈。”三人大笑起来,于东拉着莫言的胳膊说,“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被余桦拉着,一路上莫言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几位老兄最近是什么情况,打牌都敢打成百上千一把的。到了房间,等余桦拿出几张面额1000的票子,莫言恍然大悟,“原来是阴……假钱啊。”“什么假钱,这是意大利里拉,实实在在的真钱,就是不太值钱。”余桦准备的里拉有不少,1000的有几张,2000和5000的各一张,还有不少硬笔,都是100、200、500等币值的。之前他们去欧洲玩的时候,余桦就注意到了里拉这种钱币,面额大,不值钱,非常适合用来打牌。要是用rmb打牌,几毛一块的往外甩总感觉不得劲。但是用里拉就不一样了,一百一百的往外扔,还丝毫不心疼。自从用里拉打过牌之后,余桦他们就爱上了这种钱币,还特意弄了点专门用来打牌。于东当时就想,要说爽,什么钱都不如津巴布韦币,一百万亿一百万亿的往外扔,能爽到爆炸。“这一千的能换多少钱?”莫言问。“你想换啊,一千的算你十块钱好了。”“那倒是也不贵。”毕飞雨在一旁拆台道,“你还想赚差价?这玩意你换来也就四五块钱吧。”莫言看向余桦,挑了挑大拇哥,“果然奸商。”随后四人落座,开始打牌。拿着牌,余桦问起了莫言新书的事情,“你的新书书名叫什么?”“丰ru肥臀。”“什么?”莫言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这反应,出版社的编辑也建议我改,不过我还是坚持没改。”“这样的书名肯定会遭到非议的,我看比苏桐的《妻妾成群》猛烈多了。”毕飞雨笑道,“是猛烈多了,你小心点,毕竟是在部队里面,这书以后要是引起的非议比较多,你在部队里面不好待。”“那不至于。”莫言笑道,“我是觉得这个书名才能契合我写的内容。”于东抬眼看了看莫言,没有说话。莫言现在心态还比较稳,没觉得这书对他的工作有什么影响,但事实上,后来莫言从部队出来,也就是因为这本书。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书名,还因为这书出来之后,有不少人批评莫言反动。有些人不仅仅把莫言骂了,还把夸了这本书的人也给骂了。而夸了这本书的人中,就有苏桐和汪曾棋。有时候文学圈就是这样,大家骂来骂去,互相扣帽子。红色文学家指责其他文学家反动,其他文学家中有部分就跳出来说红色文学家无底线媚上。于东之前写了《寡妇之死》,有人说他反动,写了《最后的城》,又有人说他媚上,两顶帽子他都被人扣过,不过声音都不大,没有掀起多少波澜。余桦当时写了《活着》,也被扣了反动的帽子,现在《许三观卖血记》出来后,他的反动帽子肯定要重新戴上。有些人扣帽子,是因为坏,就想搞臭别人。有些人扣帽子,是因为蠢,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还有些人扣帽子,既不是蠢也不是坏,而是站的角度不同。前两种都好说,可以肆意去骂。就是最后一种很难去定性,假若一个人参加过战争,流过血,立过功,见到文学作品里面出现一些负面形象,他自然是气愤的,这是人之常情。每个时代都有其局限性,这是必然而且不可抗的。所以莫言这个苦头肯定要吃,他也不必觉得委屈,没有任何一个文人没有经历过这些东西。那些给他扣帽子的人,自然也会被别人扣上其他各种各样的帽子。从没有一种文学或者思想,能够受到所有人的欢迎。“对了,你们明天要讲演?稿子都写好了么?”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