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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九章 玻璃罩子(1 / 1)

一生都在写一本书。这句话并非是莫迪亚诺的自谦之词,而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确实认为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写一部作品,因为他的作品风格都很相似。而他也没认为这是什么坏事。并不是所有作家都要搞突破,搞创新,只要能够把自己坚持的东西发扬,那就行了。吉娜知道父亲的想法,在电话那头笑着说道:“社里面派遣我在明年的深空年会时抵达金陵去做跟踪采访,或许,你有兴趣跟我一起么?你可以带着妈妈一起,我们一起去金陵玩一玩,说不定还可以见到YU。”莫迪亚诺想了想,说:“你是去工作的。”“工作之余,总有时间。”吉娜笑道:“我们好久没见了,可以在金陵见一面。深空年会还有很久才举办,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办手续。”莫迪亚诺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又回过神来,“为什么我们会说起这个话题,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中国了?”真是奇怪,他只不过是打电话问问吉娜对《诅咒》的看法,怎么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了要去金陵的话题上?“我只是觉得去金陵挺好的,你很少会对一个作家这么感兴趣,记得之前推荐给你看《向西》的时候,你明显是不耐烦的。”莫迪亚诺嘴硬道:“对待文字,我从来不会不耐烦。即便有不耐烦,也是因为你推荐读物的强硬态度,像是小学老师给学生布置的课后阅读任务。”吉娜跟尼克被莫迪亚诺的比喻逗笑了,吉娜反问道:“你觉得《诅咒》这本书怎么样?这次可没有人给你布置课后作业。”“我的看法。”莫迪亚诺看向窗外,今天虽然天空晴朗,却是难得一见的寒冷天气,电视上说,今天最低温度已经接近零度了。他在想,或许是因为《诅咒》的出现,天气才会这么冷。很多人在评价他的作品时,喜欢提到三个关键词,记忆,历史和身份。而《诅咒》中,恰恰也有这三个关键词。但是跟他的作品不同,《诅咒》中的记忆、历史和身份,更多是悬置的,于东似乎是刻意让故事跟读者之间保持这一种固定的距离,这种距离让人能够切切实实看到故事就发生在面前,但是伸手却又无法够着。有的小说,像是电视机里面的影视作品,故事在屏幕里面,读者在屏幕外面,隔着屏幕,各自发展。有的小说,像是一场游戏,故事像飞花,像落叶,像无处不在的空气,环绕着读者,让读者陷入其中,难以自拔。而《诅咒》,两者都不像,它更像是将读者困在一个四面透明的玻璃罩子中,然后将玻璃罩子连同读者一起扔进故事的汪洋大海中,让读者随着故事的波浪随波逐流。读者跟故事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但是距离却又是那样的近。莫迪亚诺看着窗外想了很多,但是最终却只蹦出一个词,“很好。”吉娜笑了笑,“那就一起去金陵吧,回头我就帮你办手续。”……《星月恋歌》播出之后,铺天盖地的都是这部电视剧的新闻,除此之外,就是《屋顶》这首歌以及这首歌所在的专辑《周杰仑》的新闻了。而唯一能从这些新闻中闯出一条路来的,也只有于东的新书《诅咒》。相较于《旧书》,新书《诅咒》并没有经过太多的宣传,但是当于东跟《诅咒》出现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引起了一波热议。很多人还没有从《星月恋歌》悲惨的结局中走出来,便红着眼睛走进书店,买上一本《诅咒》,结果便是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诅咒》的封面很简单,纯黑色底,上有两个红色大字:诅咒。似乎一上来,出版社就想要告诉读者,这本书来者不善,胆小者慎入。事实上,这并不是一部惊悚小说,没有多少吓人情节,但看过之后,那种压抑的感觉却让人喘不过气来。如果说《旧书》是一部温情无限,治愈人心的小说,那么《诅咒》就是一部让人失去笑容的小说。……当然,《诅咒》出来之后,忙碌的除了各大书店之外,还有那些学界的学者们。现在研究于东的文学,已经成为学术界的热潮,有不少学生还在学校就已经将于东定为重点研究的对象。这本书才刚出来一个礼拜,一些时报上就出现相关的评论,速度不可谓不快。当然,这其中有些确实是在小说出来之后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虽然质量一般,但至少也是有内容的。而有些评述文章,全篇云里雾里,不止所云为何,大有可能是小说还没出来就已经编的差不多的。当那些名不副实的学者正疯狂地蹭于东热度的时候,真正的“东学家”张作海却抓耳挠腮,一头莫展。张作海很早之前就开始研究于东了,也因为几篇文章不管是在学术界还是在深空中文网上都小有名气,是最出名的东学家。但是这次《诅咒》出来之后,却让张作海十分为难。于东的《诅咒》里面看起来虽然都是老东西,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成了一个全新的东西。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依旧研究不透于东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读者,大可以把这简单粗暴地归结为于东文字的魅力,但是作为一个学者,他必须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在研究了一个礼拜都毫无头绪之后,张作海决定请外援了。说起请外援,他第一个想起的不是一起共事的其他学者,而是网上认识的一个网友,人称老董的董御道。他写了一封很长的邮件,将自己的疑惑全部写了出来,并希望能跟老董深入聊一聊《诅咒》这本书。于东是第二天上午看到的邮件。邮件确实很长。“御道吾兄,请原谅我在深夜时分给你投递邮件,实因遭遇难题,亟需解救。想必于东的新书《诅咒》你已看过,这部小说中……”等到将邮件看完,于东忍不住扯起嘴角笑了起来,跟别人煞有介事地研究自己,是一种十分怪异的事情,而这种怪异令人感到有趣。通篇邮件看下来,张作海确实是遇到了难题,而他所纠结的点,其实问题还是出在他忽略了这部小说的视角运用。张作海太过纠结小说使用的手法以及流派,反而在视角的剖析上有所缺乏。当然,这也不怪张作海,因为于东在《诅咒》这部小说里面确实是使用了很多手法,虽然并不是主线内容,却迷惑了张作海这类学者,让他们的关注点都放在了手法上面。思虑一会儿,于东开始撰写回信。张作海的来信很长,于东的回信也不短,他着重从写作视角阐述了《诅咒》这部作品。这边张作海中午下课回家,看到了于东的回信。看完回信之后,张作海像是被打通了穴道一样,一下子就通了。老董说的没错,这部小说的成功就在于视角的选择和转换,而于东之所以在视角的选择和转换上做到如此贴切顺滑,完全是因为长年累月的经验以及他的独特审美。关于于东的审美,张作海已经写了很多篇文章进行研究,所以这一次,他准备就小说所展现出来的视角展开讨论。不过在东西写作之前,张作海也有一点疑惑,因为老董写得也太深入了。这篇邮件不像是对别人文章的分析,倒像是自己写作的心路历程。张作海看着邮件,忍不住滴咕一句,“这个老董,将自己代入的这么深么?”表演学上,有分体验派,表现派,方法派这些讲法。其实在学术研究中,也存在这种情况,有些学者在对某一个艺术家进行研究的时候,并不总能站在第三人称视角,也时常会尝试着站在艺术家的角度去观察世界,试图进入到艺术家的内心世界寻求更多信息。张作海曾经也这样做过,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好办法,因为“站在”艺术家视角这种说法,本身就带有强烈的主观性,而主观性是学者做学术研究是万万要不得的。当然,也有人会经常这样做。或许,这个老董就比较尊崇这类的研究方法,在这封回信中就能看出,老董似乎是将自己代入到了于东的视角里面,甚至还代入成功了。张作海笑着摇摇头,虽然他不赞同这种方法,但是老董却用这种方法给了他一些关键启示。“御道兄,感谢,来日有机会请你吃饭。”匆匆回了一封邮件之后,张作海开始写他的论文了。……泽雨轩 zeyuxuan.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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