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苦酒入喉,热辣辣的,所过之处像是要灼烧起来一样疼痛,所有血液瞬间义无反顾的冲上大脑,再在脑海中一片轰鸣的炸开,最烈的酒,上头的那个瞬间,凤宁似乎看到了那个触不可及的前世在分崩离析然后在冲天大火中灰飞烟灭。
过往的记忆,一幕一幕流转,快的她抓不住,却在烈火中仿佛浴火重生,越发的清晰,她想忘也忘不掉。
……
“你手上……这是以前受的伤?”
“哦,这个啊,我出生就有。”那个青年满不在乎的指着手背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原来它不一样,是平的,和皮肤一样,就是颜色不一样,平的,自从遇到你之后它就,你看这儿,它就开始变,然后现在就和真正愈合的疤一样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科学啊。”那个女孩儿好笑的把他的手拿过来,仔细的研究起来他手上那道长长的疤痕“这分明是利器划伤后愈合的伤口啊,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和人家打架弄的。”
“没有,真的是遇到你之后,它就突然这样了。”青年耸了耸肩,用无所谓的口气开着玩笑“搞不好是你上辈子给我划得呢,然后你来了它就变成疤了呗。”
……
又是一口苦酒,凤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坠下的泪沉甸甸的滴落酒中,却浑然不觉的抬起酒坛子就这样往嘴里倒去,辛辣的酒,苦涩的泪,掺在一起,入口却都成了一口一口无言的痛。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记得,她死了,真正死过一次的人了,又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忘,原来记忆才是最残忍的事情,回忆,不得解脱……
殷野王被风衍悔请来,心急火燎的赶过来的时候,正见凤宁拎着一坛酒倚着柱子歪坐在桥栏杆上,酒盏丢在地上,几个酒坛子散在脚边,还有几个甚至飘在湖水里。
“怎么喝成这样?!风叔,她哪来的酒!”殷野王愠怒的回头吼了一声。
“这……小姐要……我们哪里……哎……”风衍悔一脸担忧悔恨,殷野王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了,凤宁毕竟是主子,又是在天鹰教地位如此特殊,被殷野王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更别说这就是几坛子酒而已了,谁敢拂逆她的意思。
可她平日里都是从不饮酒的,前世的时候她就酒量浅,一杯锐澳都不行,这辈子这点也没改,还是沾酒就醉。
殷野王一见此情景顿时无比气恼,平日里就管着她不让她喝,谁知道现在她竟喝的烂醉,饮了酒的关系,她的脸颊染着绯红,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坐都坐不稳了,在那个栏杆上显得摇摇欲坠,看到他过来了,懒洋洋的摆了摆手,好像他们刚刚之前发生的尴尬完全不存在了一样,也完全没注意到殷野王已经一脸的怒容,殷野王知道她这是醉了,醉的狠了。看着那不怎么协调的动作,殷野王更加火大,喝到话都说不清,这得是想要醉死吗?
见她这么作死殷野王一脸寒霜就这么压了下来,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上前两步给人从栏杆上抱了下来。
“阿野,你来了啊,嘻嘻,呵呵,来,我们再喝啊。”凤宁完全没察觉到殷野王的愤怒,甚至再度拎起酒坛子就要往自己嘴里倒,被殷野王一把夺了,狠狠摔在地上,摔个粉碎
“走,跟我回去了。”殷野王压抑着怒气,半拖半抱着她就往回走。
“不,我不要!”凤宁突然发起了脾气,推开殷野王,踉踉跄跄的又要弯腰去拿别的酒坛子。
“阿宁,乖,别闹!回去了,跟我回家了,明天再喝啊,明天我陪你喝。”殷野王拉住凤宁手腕,把她往怀里一带,试图带她走。
“我不要,你骗我,你不让我喝酒的。”凤宁的声音像小女孩再撒娇,眉头拧成疙瘩,眼睛里委屈的要哭出来了一样,殷野王眉头青筋一跳一跳的,你看她醉的不清醒,动作不协调,整个人迷迷糊糊,可是这些事她倒记得清楚
“乖啊,阿野不骗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在喝。”殷野王温声细语的试图哄着他。
“你放开我,放开我啊。”凤宁挣扎着使劲儿的推拒着他,试图甩着殷野王的手,想要脱离开,可是殷野王的手就像镣铐一样紧紧的攥着她
喝醉了的凤宁和平日里很不一样,一脸的冷漠全都不见了,鲜活的就像这个年纪普通的姑娘,撒娇耍赖不和你讲理,醉了的人,你和她讲理也听不进去。
她再次甩开殷野王,嘻嘻哈哈的笑着,长袖一卷,又带过来一坛新酒,摇摇晃晃的就又要往那桥栏杆上爬,看的殷野王心惊胆战,这桥虽然不高,可是以她现在的状态,落了水也不是好玩的啊,疾步上前就要给她再抓下来。
可是凤宁并不领情,这次甚至看殷野王又过来了一个翻身,竟足尖点点,站在了栏杆上,双臂平身,就像再走平衡木那样
“阿宁!小心啊!”殷野王觉得心脏都要被吓得停止跳动了,她竟然就这么现在桥栏杆上走了起来
“阿野,我要做警察,做UC,把坏人都挖出来,阿野,我会保护好你和老爸的。”
听着凤宁的喃喃自语,殷野王怔了一下。
在香港的时候,他们家原来住的地方后面是废弃的铁路,他们经常偷偷跑到那里去玩,凤宁也经常像这个样子跳在铁轨上踮着脚尖走,而他就在一边牵着她的手陪她一起走,他们一起在铁轨上走,然后一边走一边说着未来的梦想。
后来殷老爷子生意越做越大,他们搬家房子也越来越大,最后搬进了大别墅,那个废弃的铁路,再去寻找也被拆了。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再没有玩过这些幼稚的游戏,她却一直都没有忘。
殷野王张着双臂,小心翼翼的跟着,随时准备她一旦掉下来就接住她的姿势,却在听到她梦呓一样的自言自语以后心跟着漏了半拍,她到死都在兑现她的誓言,她用生命再保护他,血肉之躯挡在他面前为他争取了一丝生机,可是她却不知道,他宁愿和她一起赴死,死也要死在一起。
走了两圈,凤宁似乎觉得无聊,主动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殷野王伸手接着她,抱了个满怀,她这一身酒气,就像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一样,可是她却毫无自觉,嘻嘻哈哈的在他怀里蹭着。
“来,再喝!”
“够了,别喝了!”殷野王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的夺过她的酒坛子,“咕噜咕噜”,剩下的酒几口就倒进自己嘴里,酒味辛辣,他一向豪饮,也让这浓烈的酒味呛得咳嗽起来,阿宁竟然喝起来这么烈的酒。
凤宁看他把酒倒进嘴里,竟跟着笑起来,笑声清脆迷人,似是从来不谙世事的少女,单纯天真,她边笑边拍着手,看殷野王把那半坛酒全都倒进了嘴里,也不管泼泼洒洒的那一大片,拉着殷野王的手跑到桥头,又捡起来两坛酒一坛塞给他一坛自己打开,然后指着那道桥说,“阿野,来,再喝,接着喝,喝完了我们一起从这里走过去,就会什么都忘了,哈哈哈哈。”
说着便拍开酒封往嘴里倒着酒,她这哪是喝酒,简直是在玩命,殷野王看的胆战心惊,她哈哈大笑,却笑着笑着就见眼泪流了下来,很快一坛酒就见了底,她随意抛开。
“阿野,我们过奈何桥的时候一定是孟婆汤没喝够,来,现在补上,你也喝啊,来啊,我们一起喝,然后一起走奈何桥!”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殷野王跌跌撞撞的往桥上走,凤宁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样子,失魂落魄的笑着,酒劲儿顶的她脸上飞着病态的绯红,拉着他的指尖却异常冰冷,让殷野王心惊胆战。
“阿宁,阿宁啊,别喝了,到底怎么了?!”
“我们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什么都记得?!一定是过奈何桥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来啊,阿野,我们喝,再喝!这一次一定要喝个够,然后我们一起走过去,再走一遍,走过去就什么都忘了,都忘了!哈哈哈哈!”凤宁纵声大笑,笑得泪流满面,她笑得凄苦绝望,状若疯癫,听着她悲凉的笑声,殷野王的心就像被一刀一刀的捅下去一样难过,他用力给她搂进怀里,力气大的好像要给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行了,够了阿宁!到底怎么了?你要忘了什么!你难道连我也要一起忘了吗?!我告诉你,再死一次我也会拉着你的手一起!孟婆汤一滴也不准你喝!我要生生世世记得你,你也要生生世世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