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摇了摇头,惨然的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怎么了,不是一直想要找你们爹吗?听无忌表哥的话,他会带你们去找他的……”然后她叫杨疏寒再往她身边一点,她伸手勾住他脖子上的丝绦往外一拉,一块黑色的牌子掉了出来,做这个动作似乎就已经用尽了力气,然后她虚弱的托起那一块牌子给张无忌看,“他们的爹,是明教光明左使杨逍,把这个给他看,还有,还有……”她指着杨疏雨,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她会意的也把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也拽了出来,张无忌一看,竟是半块玉佩,她的目光落在那半块玉佩上变得十分柔软,心中明白这必是她十分珍视之物“他……把这两样东西给他看……他会明白的……以后……要听爹爹的话啊……”
她能感觉到她已经撑到了极限了,体内的剧痛传来,那些内力有的仿佛岩浆灼烧奔腾有的又仿佛雪岭冰川,生生要给她撕裂一样,她苦笑一声,当年她一心求死,没想到临死了竟觉得遗憾和感慨。呵,这里是蝴蝶谷,当年纪晓芙在这里被灭绝师太打死,可是如今,纪晓芙嫁了人了,她成了他的女人,也要替了纪晓芙死在这蝴蝶谷了,宿命轮回,赐予一样,收回一样,公平的很。只是可怜杨逍,这辈子注定有子无妻,现在想来,她对他真的太残忍了,她其实还想见他一面啊,她到底高估自己了,以为自己可以对付成昆,然后带着孩子们回去找他了,她想要看看坐忘峰是否如他所说风景如画,她想和他说这么多年她那些寂静的夜晚她其实都在想她,她想求他原谅,原谅她的狠心。其实,她只是无法面对罢了,她怕他终有一天嫌弃自己的出身,怕他终有一天厌弃了哄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她,可是,明明她知道的,他不会的。
这个世界上最难逃的,就是自己给予自己的折磨和禁锢。
后悔吗?说不上。只是难过是真的,甚至有些害怕,她苦笑,害怕什么呢,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害怕什么呢。可是,还是觉得有些害怕,她微微合了一下眼睛又立刻睁开,黑暗中没有他,她睁着眼睛眼前仿佛就能看到他一样,可是合上了眼睛,黑暗到处都没有他,呵,原来怕的不是死,而是死了看不到他,可是这个时候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连疼痛都有些模糊了。想到这里,她倒是想起来生孩子的时候的事情了,那遥远的模糊的疼痛在脑海中排山倒海的袭来,就算多活了一世,她那时候也依然只是个十六岁少女,生孩子这种事情,别说古代,就算在现代也是生死门。
她没有人帮忙,没有人照顾,也没有任何经验,即将临盆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那越来越规律的疼痛是意味着什么,人们总说十月怀胎,她却不知道双胞胎很容易早产,直到那疼痛越来越难忍,羊水破了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手边什么都没有,连热水都没有人烧,只能靠自己,她是头胎,又是双胞胎,生产的过程分外艰难,她以为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好歹有些常识,怎么也比古代人了解的多,可是什么怎么吸气怎么用力的,在疼起来的时候,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在竹屋里九死一生的挣扎了一夜才生下两个孩子,总算老天眷顾,她和孩子都平安。那时候那般剧痛,现在回想起来她都有些不太记得是怎么忍耐过来的,剧痛让她全身真气浮动,差一点走火入魔,恍惚之中,只觉得似乎杨逍就在身边陪着她抱着她,在她耳边讲那些绵绵情话,焦急的团团转看她受苦恨不得以身代之,她知道那是因为剧痛产生的幻觉,可是也正是这幻觉把她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让她咬紧牙挺了过去,她要为他生下孩子,她要生下来他的孩子!女人生孩子从来都是鬼门关上走一遭,那生死一线的瞬间,刻骨铭心,所以如果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生孩子,那她必是极爱他的,愿意为他蔓延血脉,愿意孕育属于两个人共同的结晶。
可是,这条路……是不是也只到此为止了……她的孩子,他的孩子啊……她本应该亲手领着他们,带着他们到他的身边,告诉他她为他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他们很漂亮,她想亲自问他,你喜欢他们吗,可是,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了。人,是不是只有到了最后才会幡然悔悟,是不是只有没有把所有机会都耗尽了才会觉得惋惜,直到最后一刻才会明了心中最遗憾的是什么,罢了,起码,这痛苦又难熬的一生都要结束了,连同那些遗憾一切,要结束了……
凤宁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昏暗,她的目光开始涣散,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呢喃的话,杨疏寒贴近了她的嘴边才听清楚,她说“杨逍,我们来世再见了……”
……
就这样,张无忌和两个孩子埋葬了凤宁之后,带着杨疏寒杨疏雨向坐忘峰出发了。
“表哥,有人来了!”杨疏寒突然十分警觉的跳了起来,张无忌和杨疏雨也跟着迅速的爬了起来,一路逃亡,三个人现在速度最快的便是逃跑和躲闪,听到前面有脚步声,立刻最快速度寻找到一块大石头躲藏了起来,然后他们悄悄探出头,只看到一对中年男女鬼鬼祟祟的在路中间开始挖坑,然后把什么东西埋了进去,做完这一切,这两个人也寻了块大石头躲了起来,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没有走,他们也不敢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继续小心的躲藏着。不一会儿,远处,一个白衣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这条通往坐忘峰的路,杨逍走了很多年了,从住处到峰顶,他可以站在那里俯瞰山下层层递进的景色,从前他经常拎着一壶酒,一待就是一整天,看云海奔腾,看日升日落,只觉得世界之大,可以任他如鲲鹏般云海翻腾、逍遥无忌,后来他再回到这里,依然一壶酒,一待就是一整天,可这一次,即使天高云淡,他却只觉得天地空旷,苍穹悠远,寂寥无边无际,再也没有了往日潇洒的心境。
年轻的时候,他初入明教便是高位,在阳教主有意栽培和偏袒下,他也算是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成了光明左使,可是位高权重未必人脉广阔,他年纪轻轻又武功高强,那些年年轻气盛,没少得罪人,整个明教上下朋友没几个,和范遥,呵,两个同样性格孤傲的人从互看不顺眼三天两头就打一架到能称兄道弟,大概也就是某一天,打完了架谁都没占到便宜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又出现在光明顶的酒窖里想要偷拿同一坛酒的缘故吧,男人的友情来的简单粗暴又坚不可摧,那晚两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默契的合力搬走了那坛早就看中的阳教主的私藏美酒,寻了个屋顶,你一碗我一碗的分了,从此便是过命的兄弟。
光明顶乃是明教教主居所,他们这些明教高层虽然都在光明顶有各自的房间,可也并不是必须要时时刻刻呆在那里,光明顶上常年积雪,气候干燥恶劣,其实他不是很喜欢,走遍昆仑寻到了这一处河谷,取名“坐忘”。坐忘坐忘,这摒弃心中杂念,物我两忘的坐忘境界,遇到她,今生他怕是无缘了,放不下,忘不掉,他日日枯坐坐忘峰,忘什么,参悟什么,什么都看不破,什么都得不到,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初入口是甜的,可是咽下去是不是蚀骨穿肠的毒药。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应是唯一,从前是酒,现在是人,是她。
凤宁离开,整整十二年了。
四年前,其实他还是有机会见到她的,那日他收到殷野王传书说她回归中土,他日夜兼程的赶到武当,可是却是和她擦肩而过,只晚了一日,她再次消失无踪,那是那八年来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让他从狂喜再次跌入地狱,莫非他们真的此生有缘无分?
接下来的四年,她再度行踪不定,他除了等待,除了醉生梦死,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他慢慢走在路上,一脸哀愁,还没有发觉前面的路上已经被人设了埋伏,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他身形消瘦,一身简练白衣,手里持着一根洞箫,远远看上去十分儒雅,背着手缓缓的走过来,待他走近了,杨疏寒眼尖的看到他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也是半块,他诧异的转头看了一眼杨疏雨,那男人身上的玉佩和娘亲留给杨疏雨的十分相似,他的心跳的飞快,莫非……
他们眼看着他往前走,快要走到那两个人刚才不知道埋了什么的地方,不行,若他真的是……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从藏身之处站了起来大喊道“你别过来!有人要暗算你!”
杨逍脚步一顿,何太冲夫妻见埋伏被人识破立刻站起来,大喝一声“射!”两人站起来手中弓.弩激射而出,射.向他的脚下刚才他们埋入机关的地方,一下子火雷引爆,一片碎石尘土飞溅。
杨逍一跃躲开,待尘埃落定,他轻蔑的一笑看着对面怒目圆睁的二人,道“原来是昆仑的何太冲还有夫人,真够下三滥的!”
名门正派却使计暗算,何太冲不以为耻反道“对付魔教妖人,什么手段都可以!”
“别跟他废话,今天为我师傅报仇,为昆仑雪恨!”班淑娴怒道,他们师父白鹿子死的莫名其妙,可是昆仑派的人都认定了是杨逍所为。昆仑和明教离得近,和其他地处中原的名门正派相比,他们两派的摩擦最为严重。
以何太冲和班淑娴的功夫,杨逍往日里是不太愿意搭理他们俩,可是今日被挑衅到家门口若再无动于衷便真的要叫人耻笑了,杨逍看着犹如跳梁小丑的何太冲夫妻二人,这两人人品不怎么样,武功里头那就那两仪剑法还有些看头,昆仑三圣何足道的后辈竟是如此平平也是一大憾事。
此时何太冲和班淑娴便是使出夫妻二人联手的正两仪剑法,这本是天下有名的剑法之一,有八八六十四般变化,乃承太极化为阴阳两仪的道理,一阴一阳,由心意相通的一男一女共同使出,本应威力无穷,可是这夫妻二人,结合本就是利大于情,当年何太冲是为了掌门人职位才娶了他这位师姐,实际上他另有十分宠爱的小妾,而他这位师姐班淑娴又十分善妒,动不动便会对那位备受宠爱的小妾打骂惩罚,摆足了原配正房的架子,偏偏何太冲又惧内如虎。亏得他还是一派掌门,若是寻常人家,房中这点事便要被人笑掉大牙了,此时却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给这套同心同德使出便会威力无穷的剑法发挥出什么作用来,即使招式练得再熟练又有何用。杨逍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那就把你们会的都使出来!”说着便率先出手攻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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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使这不就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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