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的府医战战兢兢的伏趴在地上,几乎是五体投地的姿势,额头已经紧紧抵在了地砖上贴的完全没有缝隙,而他好像还嫌不够拼命的压低脑袋,此时他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他立时躲进去,无他,只因就在刚才,他给今日才过门的王妃诊出了滑脉,确凿无疑的滑脉,只是时间不长,加上王妃身受重伤,脉象并不太十分明显,可的的确确是滑脉,王妃怀有身孕,按脉象看,不足一月。
王妃今日进门,所以这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是王爷的。
刚刚王爷亲随粗暴的闯进房来把他从被窝里拖起来叫他去诊脉,他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立刻收拾了药箱利索的去,他伺候的这位主子可不是什么面慈心善的主儿。他被带到了正院的时候,心中还在猜想难道是新过门的王妃被王爷折腾伤了?
他是专门给府中女眷看诊的医者,有些事情知道的比旁的人多些,这平南王素来风流,床.笫之间又喜欢玩些花样助兴,心情好的时候还好,心情不好的时候有时就下手颇重,后宅女眷常有被他弄伤的,有些伤口甚至算得上触目惊心。这平南王府外表看着花团锦簇、金玉满堂,总有些女子以为进了平南王的后院便一辈子富贵有望,可这富贵,也要有命享用才是。后院花园角落最偏僻处有一口枯井,那里头不知道已经葬过多少枯骨,除了犯了错被打死的下人奴仆,便是这些被错手弄死的女孩子了。只是从前他还算有分寸,这些女子大多是青楼女子,或者卖身签死契的奴婢,被他看中了就买回府里,死了也不会有人记得更不会有人问一句。
可如今叫他来看诊的这位,可是王妃啊,正经的汝阳王府的郡主,她背后可有那位高权重的父王……府医从前当然也听说过珍宁郡主的大名,这位以清冷和绝色著称的郡主,面对平南王的狂热追求她向来是不为所动,这一次听说也是因为情势所迫,为了保住汝阳王府才匆匆嫁了,想来心中定是不愿意的。莫非是洞房花烛夜又甩了脸子,惹了平南王的怒火?若是她被王爷弄坏了……他不敢想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进了房门。
房内,气氛诡异的很,除了那一水的红色,大概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一对新人洞房花烛的氛围。平南王阴沉着脸坐在床边,而王妃蜷缩在床内一角,双手无力的攥着衣襟,戒备的盯着他,乍一看过去,平南王像个逼良为娼的恶霸。
见府医进来,平南王不由分说的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毫不怜惜的给她从床内拖了出来,她拼命挣扎推打着他,可是完全无法撼动他半分。然后他把她拖下床,又向前一推猛地松手,她收力不及直接扑在了地上,一双手抢在地砖上蹭破了一大片,立竿见影的见了红,她低低的吸了一口冷气,轻蹙起眉头,一种无法言说的柔弱油然而生,真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府医心想这珍宁郡主平日里也是千恩万宠的尊贵人儿,此时却被人这么粗暴的对待,一时间也心生同情。他进来的时候一看她的脸色便知道她此时衰弱至极,珍宁郡主传言说乃是王室中第一高手,此时竟毫无反抗能力的被平南王羞辱至此,这其中必是有不可告人的缘由的,只是这缘由便不是他有胆子探问的了,而这,仅仅是他们新婚之夜罢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想想一代佳人落到这个下场,也实在是让人唏嘘。
府医此时还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此时还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能娶到这样倾国倾城的王妃,平南王还竟真下得去手。”
“给她看诊!”平南王抬手随意的一指,没有好气的对他吩咐道,他虽然心中同情她,也没有办法,只能认命的扶上她的脉。
然后,这份同情便在瞬间化作震惊、恐惧等等复杂的情绪一瞬间冲进他的大脑,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满脸满眼的受惊过度,大脑刹那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讯息一下子塞进来,近乎快给他的头挤爆了,巨大的冲击让他脑海有那么个瞬间一片空白,然后回过神来生生打了个冷战,瞬间明白过来平南王叫他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他生怕自己诊错了,连忙集中精神拼命压抑住手指的哆嗦又仔细的诊了诊,滑,滑脉,没错,是滑脉。
那一瞬间,这府医在心中悲呼“吾命休矣”,抬头再看赵珍,刚才的同情瞬间灰飞烟灭,化成了惊恐,这张绝美的脸也在此时化成勾魂恶鬼。郡主,竟然婚前和人珠.胎.暗.结!他浑身瑟瑟发抖,一下子扑跪在地上。
看他这副模样,平南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阴冷的盯着赵珍,目不转睛,同时开口问他道“结果如何?”
“滑,滑,滑脉。”府医浑身抖若筛糠,像是被人在酷暑正午正浑身大汗的时刻突然扔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窟里,那一身热汗瞬间都成了黏在身上的冰渣子,冻得人冷到心里,止不住的打摆子,因为恐惧,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继续说。”平南王一字一字异常阴冷。
“王妃她……郡主她……王妃她,她,”府医有些语无伦次,最后抱着必死的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王妃有孕,不足一月。”把这句话说出来,他感觉浑身虚脱,头晕眼花,似是灵魂出窍,浑身如坠云端轻飘飘的,那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他心知知道了王府这等丑闻,他大概是很难活着出去了,说完便趴跪在地上,绝望的闭上眼睛闭目等死,全身都瘫软在了地砖上,冷汗浸透全身。
王妃诊出了滑脉。
房内一时间寂静无比,这几乎是个没有悬念的答案,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
房内静的诡异,呼吸声在这种情况下便被放大的格外清晰,气氛难熬又压抑,此时的三个人,在确定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后心思各异。
刚才平南王突然停了下来,她还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只感到十分诧异,那孛罗阿鲁总不可能是突然良心发现,直到他扣住她的手腕,脸色阴鹜的盯着她的小腹,她才后知后觉的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容易疲惫,呕吐,还有前几日脖子上莫名起了两日轻微的红疹,莫非???
这几日一来她总是莫名的乏得很,之前她以为是因为杨逍夜夜总得折腾的她筋疲力尽才好,所以日子久了身子吃不消,如今才明白过来,也许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果然,他暴怒的吩咐门外亲随去叫府医来,她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其他,拢了衣衫缩到床内,只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这消息来的猝不及防,她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还有些发蒙。她的心从雀跃欣喜到绝望惊恐只用了一秒钟,为什么此时让她知道了?这到底是上天的馈赠还是惩罚?
杨逍为了不让她再服药伤了身体,除了最初的那一次,往后每每到了最后关头总要克制住自己不弄进去,怎么还是……
随即她便反应过来,之前失忆的五年,她纯粹是作为一个元末明初的古人在生活和思考的,如今乍一恢复记忆,现代所知终究是有些生疏。她怎么忘了,那样的方式并不保险,并不是什么有效措施,概率小终究还是有的,她和他几乎夜夜都缠绵在一起,有孩子也是正常的。
她下意识伸手抚摸上小腹,先是惊喜,然后神色忧伤而温柔,想到了之前身体的不适竟是这个缘由,一瞬间她不知所措,但是却不自觉的软和了下来,她又有孩子了,杨逍的孩子。
那是一个女人的本能,她心爱的男人给予了她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在她腹中落地生根,然后孕育出来和两个人血脉相连的孩子,那感觉很是奇妙,带着欣喜和无比的期待,那是她心爱的男人的孩子。
可是她那下意识的温柔让孛罗阿鲁觉得刺眼极了,她竟然有孕了?!看她这副表情,那孩子也定是那个杨逍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又勾搭到一起的!
之前虽然听圆真说过她和杨逍的过往,也知道她早就是别人的女人,可是毕竟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亲眼所见和听说的感受也是不同的。她此时有孕,不足一月,证明他们短期内还是在一起的,很可能几日之前这女人还躺在别的男人怀里被人品尝疼爱,一想到她心甘情愿躺在那个朝廷通缉犯的身下和那人颠鸾倒凤、共赴巫山,可面对自己连个笑脸都吝啬就觉得心头无名火起。
想到这里他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怒骂道,“贱.人!”
说着又狠狠的一脚踹向让他觉得碍眼极了的小腹。
这一下真的是痛极了,她只觉得比刚才圆真打她的那一掌还要痛,撼动灵魂的痛,那里有她的孩子,虽然现在只是一点点不成型的血肉,可这是她和杨逍的孩子,此时她却无能为力保护他。
“贱.人!贱.人!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