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仅剩数百人的宗门,经过这六百年的繁衍生息,已经在这片隐秘的山谷中建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
山外那座小村子仿佛只是这里的缩影。
从山洞出来,是半山腰的位置,沿着石阶往前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出现在阿默前方的,是一道有人镇守的大门。
阿默闪身进入旁边的树林中,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隐藏了阿默的身影。
那座大门样式简单古朴,两侧镇守着数十位修士,门后支着一张桌子,桌前坐着的人有金丹修为,应该是守卫的头领。
阿默暂时没打算惊动这些人。
谢朝雨还昏迷着,额上的汗珠不断溢出,阿默将她放到自己背后,用衣带将二人捆绑在一起。
心神一动,样貌便发生了变化。
一黑一白两只鸟儿突然出现在树后,白的那只长得有些像鸽子,却比鸽子更健硕一些,样子也显得更凶猛;黑色的那只身上有赤色花纹,身子小小的,胸脯圆鼓鼓,羽毛蓬松,看起来就想让人戳一戳它。
两只鸟儿体型悬殊,小黑鸟整只都陷进大白鸟雪白的背羽之中,鸟团子们滚在一起,活像一颗圆胖的芝麻汤圆。
“咕咕”
阿默背着自己的小黑鸟,振翅高飞,很快,便化作银白的流光,飞越了守卫森严的大门,消失在天际。
长青宗创下的镇子,自然是叫长青镇。
镇上的居民大多与宗门的人沾亲带故,彼此之间也多是亲眷,往上数三代,说不定还是一个老祖门下。
虽说避世不出,但也不是真的完全与世隔绝,丹药采买、法器锻造、陈年故旧...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人情往来,只是相对而言,会在私下交往罢了。
如今正是三月末四月初的时节,镇上的梨花开得正美。
恰逢长青宗几百年难遇的大喜事,为数不多的几家客栈,都已经住满了前来贺喜的人。
阿默落在一棵梨花树上,雪白的梨花遮掩了它的身形。
这棵树长在围墙边上,树下就是“仙客来”客栈的后院。
客栈里人来人往,跑堂伙计身上都穿着青色衣衫,哥哥忙得脚不沾地。
“天字房的客人要热水!”
“不是才送了一壶?”
“是个讲究人,非要梨花木煮山泉水,说是要泡茶...”
“行吧,让翠花再给换一壶,翠花?翠花呢...”
...
阿默蹲在一簇梨花中间,听着下方手忙脚乱喊“翠花”的声音,竟忍不住“咕”了一声。
很奇怪,这名字这般普通,怎地他还下意识回应,莫不是有过去熟识现在却忘了的人,也叫这个名字?
“咕咕”
算了,听下方伙计们的抱怨声,阿默便知晓了,住在天字房的客人深居简出,却极难伺候,十分刁钻。
那位名唤“翠花”的伙计拎着一壶滚烫的山泉水出了后院。
阿默悄悄跟了上去。
天字房位于三层,这一整层,似乎只有这一间房。
翠花放下水壶,揉着腰上前敲了敲门。
“客人,您要的热水来啦”
门并未打开,屋内也没有人回应,翠花习以为常。
“那我把水就放在这里,您需要的时候,自己取用便可...”
翠花下楼了,脚步声远去。
那道关得严丝合缝的门突然开了一掌宽的缝隙。
一只瘦长、瓷白的手从门内快速伸出,热水壶消失在门后。
门缝合拢的前一刻,一道快若闪电的银白光芒“嗖”地跟着闪了进去。
谢逢君提着水壶的脚步顿住,他紧张地握紧了铜把手,没敢回头。
“敢问...阁下是何人?”
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气息平稳厚重,虽不见杀气,但他能感觉到,来人比自己厉害。
约莫打不过,于是他怂得很迅速。
“阁下可是有事?还请现身一见?”
无人应答,谢逢君便缓缓转过身来。
谢逢君对上了一双冰冷的鸟眼睛。
门口架子上,银白色的大鸟静静站立,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白色的喙又长又细,前头带着弯钩,整只鸟长得并不吓人,甚至还有几分优雅的气质。
但那气息委实有些吓人。
谢逢君咽了咽口水。
“阁下,不是,前辈?”
鸟儿不理他,抖了抖翅膀,一只更小的鸟团子忽然从它身上掉了下来,被雪白的翅膀接住,包裹在锋利的羽翼中间。
谢逢君看看那只小鸟,再看看自己,悟了。
嗐,感情是要借热水一用啊,早说嘛。
这位前辈还挺讲究,变成鸟了也不吃生食。
谢逢君热情道:“前辈,来来来,我给你整个更讲究的!”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一口鸡肋的灵器——燕池大比赢回来的铜火锅。
那只小黑鸟身上的气息也很强大,隐隐还有浓郁的火灵力流动,想来也不是什么凡品啊,难怪需要烹饪了吃。
谢逢君熟练地架起铜火锅,点上火,又麻利地取出各式各样洗净切好的配菜来,速度之快,一看就很熟练,最近没少干这种事。
阿默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热腾腾的香气熏着了。
“......”
阿默用爪子小心地抓着小黑鸟,飞落到饭桌边。
谢逢君给它递筷子,“前辈?”
等不急了吗?
阿默:“...三哥,是我们。”
高大瘦削的男人现出了身形。
被男人抱在怀里,昏迷不醒的谢朝雨也变成了本来的样貌。
谢逢君:“...哦”
很快,他就注意到谢朝雨的异样。
“受伤了?”
阿默点头,“被一种死了的人头咬了”
谢逢君撩起谢朝雨的衣摆,看她腿上的伤口。
“和表弟一模一样啊”
“你们也遇到了幻境?”
这倒不是。
谢逢君从怀里取出给王浮用的伤药,也给谢朝雨被咬的地方涂了一层。
谢逢君道:“我们现在是客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