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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二(2 / 2)

那天她与师姐同往常一样切磋武功后回到厨房烧饭,饭未熟时,师父突然推门而入,脸色异常难看。

这时她才知道师父苦心守护的宝物被盗了。

那段时间师父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消瘦了一大圈,终于在度过了三天寝食不安的日子后师父同意让三人中武艺最好的师姐下山寻宝。

师姐离开的那段日子她才体会到什么是相思之苦,原来在十六年朝夕相处,不知不觉的漫长生涯中她早已对师姐暗生情愫,爱慕不已。

对于这种爱慕,胆小的她不敢公之于众,宣之于口,她瞒过了师父,也瞒着师姐,将它深藏于心,期盼着师姐能早日平安归来。

自宝物被窃以后师父整日忧心忡忡,食欲渐无,无法入睡,就在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受重伤的花合欢带着宝物回来了,而这天距花合欢离开那天已经过了大半年。

看着被花合欢带回的宝物,花菖蒲才终于露出笑容,她心疼地看着花合欢满身的伤口,让花绮罗为花合欢准备药浴和伤药。

花合欢回来后花绮罗也终于开心起来,她感受着不同于往常的平稳心跳,怀着未宣之意照顾着受伤的花合欢。

及至现在她仍觉得师徒三人不会再分开,她与师姐也会同过去的十六年那般日日相处,不离一步,所以其实藏在心底的爱意就算不说出口也没有关系,她们还是会在一起,是亲人,也可以是未表明心意的爱人。

本以为这事到此就已经结束,直到三个月后花菖蒲收到了一封信。

是学有所成,云游回来的云亦寄给花菖蒲的信。

信上说道他如今学成归来手刃仇人,已经报了血海深仇,要花菖蒲将守护多年的宝物交于他继续守护。

信里还附带了云氏一族传递消息时为验明真伪所用的干桃花,花菖蒲听他已手刃仇人,心中快慰,不疑有他,立即提笔回了封信,末了仍附上干桃花作为凭证,将信与宝物交由伤势已然大好的大弟子花合欢前去约定地点还宝。

在花合欢走后不到两个月的一个夜晚,花绮罗和花菖蒲被烟熏醒,睁开眼才发现房子已经被人点燃,熊熊大火包围着整座院子。

花绮罗护着花菖蒲冲出火海,被一群拿着各种古怪兵器的人团团包围住。

花菖蒲立即明白过来对方就是冲着她二人来的,想让对方放过她们段然不可能,于是便让花绮罗配合她将他们往山崖边上引去。

那时花绮罗还未意识到师父已经决绝地断了自己所有退路,只为替她搏出一条生路。

师徒二人腹背受敌,很快便体力不支倒下,好在她们已将众人引到山崖上,二人已到绝路,就在花绮罗支撑着身子准备再拼一把时,花菖蒲拉住她,对她说道:“绮罗,生死勿忘念合欢。”

然后侧过身子替她挡下一剑,并趁势将她推下黑暗不可见底的山崖。

“师父!”

她嘶吼出声,落下去的前一刻她看见师父颈上的热血喷涌而出,洒向崖底,落在她脸上,一片温热,随后流进眼里,整个世界都变得血红一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花绮罗在漆黑一片的山崖下醒来,黑暗中她听到身边有野狼的嚎叫声,看了看四周,她在一块大石头上方看到了一双萤绿的眼睛,是狼,不过只有一只。

花绮罗感到一阵绝望,不知自己能否逃离狼口。她试着挪动身子,发现自己还能动弹,心里又生出一丝希望,她必须马上离开山崖,那些人很快就会找过来。

花绮罗扶着身边的石块慢慢站起身来,左肋一阵刺痛,不用去摸她也知道自己断了肋骨,外衣被撕烂了一片,挂在身上将落未落,脚下的鞋子也不知所踪,但此刻她也顾不了这些,找了根木棍拄着缓缓往前挪动身子。

黑暗中她分不清方向,只能尽力保持直线向前,但不管前方是哪里,都比呆在原地要安全的多。

在经过一片枯枝丛时,花绮罗身上垂下的布料勾在了枯枝上,她往前一动,那块布料就被撕裂,挂在枯枝上摇晃不停。

她每往走一步,身后的狼也一瘸一拐地跟着她往前一步,花绮罗这才发现这是只缺了一只耳朵,断了一条腿,瘦骨嶙峋,毛发黯淡无光的老狼。

她知道它是在等她倒下,此时的它其实同她一样可怜,但她现在没有精力去关注它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她只想活下去,活着离开鸟鼠山,找到师姐。

没走多远,身后一直紧紧跟随的狼不知是饿得受不了还是看出她毫无反抗之力,已经完全失去耐心,向她扑来,幸好她早有警觉,在它跳起的同时挥动手中的木棍,正好插进它的左眼里。

花绮罗抽出木棍,顿时从老狼眼里喷出一片猩红,洒落一地,老狼惨叫一声,一瘸一拐地跑开,不敢再靠近。

花绮罗见它主动离开,心中不忍再伤它性命,便不再管它,继续向前走去。

而花绮罗离开山崖不久后,那些持着古怪兵器的人下到山崖寻找她的下落。

他们见到花绮罗掉落的鞋子和撕烂的衣裳以及地上一滩新鲜的血液,再加上山崖下曾传来狼嚎声,便断定她已经被野狼分尸而食,就没再继续往前查看,因此花绮罗也算是躲过一劫。

花绮罗拖着重伤的身体走了一天一夜,不敢有丝毫停歇,整个路程中她不知道前方是何方,亦不知道周围是何处,她只知道必须往前走,决不能停下来,终于在一片枯草地中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她好像看见天空中有白雪纷纷扬扬飘洒下来,落在枯黄的草梗上,裸露的泥土上,不远处光秃秃的树干上,睫毛上,脸上,手上,脚上,或许过不了一时片刻她就会被这场雪所掩盖,淹没,渗透,了无声息渗进土壤里,化作来年春土。

可她还没有见到师姐,她不想这么快就去陪师父,把师姐一个人留在人间。师姐爱热闹,一个人活着一定会觉得孤单,若是没人陪着师姐,师姐会不会不快乐,会不会想她和师父。

若她就这样死了,日后会不会也有一个人如她这般挂念着师姐,爱着师姐,给师姐做饭,熬药,摘桃折花,陪师姐讲话,练功,睡觉,同师姐满山转悠,堆雪凿冰,会不会有个人比她更疼师姐,对师姐体贴入微,事无巨细……

雪慢慢在她身上堆积起来,脸颊,头发和手脚都被厚雪覆盖,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寒冷阻止了她继续思考,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她仿佛看到了师姐从远处走来,笑着向她挥手,但她一眨眼师姐又不见了,剩下的仍只有银雪一捧,堆满眼前。

好冷,像被寒冰冻住,被黑雾包围,不见天色,毫无光亮,就像在鸟鼠山脚下初见师父那般冷。与寒冷一起包裹她的还有无边无际,深深地绝望,她真的无法再见到师姐了吗……想一想还是有些不甘心呢,她没有告诉师姐她的心意……

眼前一黑,意识恍惚之际,花绮罗仿佛听到了积雪破碎的声音,紧接着脸上的雪被拂落,立刻便有光跟了进来,与此同时一阵火热紧贴脸上,她甚至感到有些许滚烫,就在这刹那,整个人便从寒冰炼狱中脱离开来,落入一片温热柔软之中,她毫不犹豫沉溺其中,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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