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姰看着兴奋不已的花绮罗,笑道:“绮罗本无香,你这是把藏雪香的香安到绮罗身上去了。”
花绮罗看向快要熄灭颜色火红的火苗,伸手添了一把柴,声音突然淡了下去:“师父总说绮罗无香,从今以后这就是独属于绮罗的香了。”
元姰在心里叹道:“绮罗香,易上瘾,未可知有毒否,慎闻。”
一个月后,有人上门求医,要进山里,元姰得离开三五日,虽不放心花绮罗一人在家,但治病要紧,元姰拿上药箱,简单收拾一下,仔细嘱咐花绮罗一番后便跟着来人离开了。
那天不知怎的天气极冷,元姰离开后花绮罗生了火盆便躺到床上睡着了,全然忘了院子里晾着的藏雪香。
待她醒后发现地面铺上了薄薄的一层雪,看来是在她睡着后下的雪,不过幸好雪下得不大,否则山中路险,元姰怕是得在山下呆到雪化后才能进山去,那样又得晚几日才能回来了。
花绮罗瞥见药架上的簸箕,大叫不妙,忙去查看,但还是晚了,簸箕里晾着的藏雪香已经被雪掩盖,不过雪停了有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开始化了,雪水浸湿了藏雪香。
花绮罗将藏雪香端进屋,急得直转圈。屋内暖和,藏雪香上残留的雪化得更快了,彻底浸透了藏雪香。
想了好一会儿,花绮罗决定将湿透的藏雪香再次烘干,如果再次烘干后的藏雪香没了药效,至少还能做成香包,也不算一点用都没有。
为了不把藏雪香烤坏让结果更糟,花绮罗决定还是将它同橘皮一起烘干。拿橘皮时花绮罗不小心将上方的青苔打翻,撒了一些到橘皮里,花绮罗只简单抖了抖橘皮里的青苔,没注意到下方的竹叶上也撒上了青苔。收好散落的青苔后花绮罗就开始烘烤藏雪香。
不知为何,烤着烤着,花绮罗觉得藏雪香的香味仿佛又变了,极浓,花绮罗一时好奇一把拿起橘皮想看一看,结果手一触碰到橘皮,橘皮和里面的藏雪香立即碎成粉末洒在火上,所有的香味都在这一刻爆发,达到极至,花绮罗甚至觉得自己的鼻子失灵了,与此同时,花绮罗只觉身上奇痒无比,由内而外,从心脏慢慢感染到四肢,令人抓心挠肝,缓解不得。
花绮罗一边抓挠一边在地上打滚,实在忍不了后去院里装了积雪倒进浴桶里,脱了衣裳泡进雪水里想缓解身上的痒意,然而即使雪水冰凉刺骨也丝毫缓解不了身上的痒,花绮罗穿好衣服出来烤火取暖,痒得她简直想用火来烧自己。
一个时辰后花绮罗突然全身剧痛,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不一会儿便倒地不醒。
六日后元姰回来,一推开门便见花绮罗倒在地上,怎么也叫不醒,把脉后发现花绮罗脉象紊乱,气息微弱,宛如将死之人。
元姰数次施针喂药,花绮罗都未见半分好转。不知病理,施救无法,元姰急得焦头烂额,连夜翻看医书古籍,想要从中找到类似病例和医治方法,未果。
不过好在两日后花绮罗自己醒了过来,说了当日之事,元姰立即明白她是中了毒,且毒性甚烈,危及性命。
那之后花绮罗日日承受绮罗香之毒,痒六个时辰,痛六个时辰,毫无缓解之法。
元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乎是不眠不休寻找解毒之法,花绮罗也与医女一同寻找解药。
知道毒因后元姰总算有了些头绪,但是开了好几次药方都没有半点效果,急得不行。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元姰怕时间久了花绮罗中的毒会加重,更不忍再见她日日痛苦,于是决定以身试毒,瞒着花绮罗制了毒香并将毒粉封入瓷瓶中。
就在元姰要闻毒香时花绮罗及时赶到制止了她,花绮罗将瓷瓶握得紧紧的,二人对视一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花绮罗看着院子里那棵满是黄叶快要枯死的合欢树苗,突然开口:“以前师父最爱喝竹叶桃花茶,时间久了我和师姐也爱上了竹叶桃花茶,可惜这里没有桃花,只能喝竹叶茶。”
“阿元,我好痛,你帮我泡一杯竹叶茶吧。”
“好,我这就去。”
再次过来时元姰手上端了两杯浅黄色的竹叶茶,花绮罗迫不及待喝了一口。
“师父说我自小身子弱,雪水太过寒凉,所以从不准我食用,师父每次只用新鲜的雨水煮竹叶桃花茶来喝,可惜今日没有桃花,总觉得这杯茶少了点味道。”
花菖蒲不通岐黄之术,虽知花绮罗体弱喝不得雪水,却不知花绮罗同样喝不得竹叶茶,这些年的竹叶桃花茶倒是白白损害了花绮罗的精血和身子,这才导致了花绮罗虽学武多年,却依然武功异常不济。
“竹叶性寒,你喝了这么多年的竹叶茶定是伤了精血脾胃,不若加几片橘皮进去中和一下?”
“好。”
元姰将橘皮切丝重又泡了杯橘皮竹叶茶给花绮罗,一杯茶见底,花绮罗恍惚觉得自己好受了些。
不多时,花绮察觉到身上的剧痛是真的有所缓解,立即道:“阿元,我好像不那么痛了!”
“真的吗?那我大概知道解药是什么了!”
元姰罗欣喜若狂,立即去抓了药煎水给花绮罗服下,花绮罗服药后果然有所好转,不到三日身体便大好,毒素全清。
得到解药的花绮罗心中生了一个念头,她要将绮罗香炼成杀人于无形的剧毒,然后寻到仇家,为师父报仇雪恨,保师姐一生平安。
浮云朝露一过,转眼便到了五月初,花绮罗移栽回来的合欢树终究没熬过,彻底死了。花绮罗拾起干枯的合欢叶,端详片刻,喃喃自语:“是不是我做错了,才害你没了生命?若非我将你强行带回,你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花绮罗将合欢树下的泥土刨开,露出了它早已腐烂的根,“原来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每一样生命。”
沉默良久后,花绮罗最终决定将它埋在槐树下。
她将合欢树苗和它的所有落叶聚集到一处,一同埋在了槐树下。做完这些,花绮罗似有释怀,但更多的还是落寞。
在屋里看了她许久的元姰走了过来,拾起锄头,安慰道:“至少它还能化作养料,滋养一方。”
见过太多生死的元姰早已将其看淡,更何况此刻失去生命的仅仅是一棵树而已,虽然知道合欢树对花绮罗来说并不只是一棵树那么简单,但她也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安慰话语。
花绮罗在绮罗香里加入了乌头和桔梗,这样制出来的绮罗香异香极浓,经久不散,毒性更甚,触之即倒,闻者必晕,若无解药,十二个时辰后必死无疑。
为了能及时解毒保命,花绮罗日日煎服解药,久而久之竟能勉强抵抗片刻绮罗香的毒。
到了八月,花绮罗身上的伤差不多养好了,她制了许多解药放在身上,时时不离身,又拿了一些制作绮罗香解药的原料带在身上,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做好了踏上复仇之旅的准备。
“阿元,我不能再陪你了,我得走了,我要去找师姐,我要和她一起回鸟鼠山。”
元姰盯着她身上的包袱,顿了好一会儿,方才回她:“好,你若是想回来,随时都可以,我一直都在这里。”
花绮罗上前抱住她,声音听不太出情绪,不知是悲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阿元,真的很谢谢你,我无以为报,只愿你余生安稳无虞,永远别牵扯进来,你应该清楚,我此去凶险,路途艰难。”
“绮罗,日后若是需要我,来信告知我,我定来助你。”
花绮罗从她怀中出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阿元,你要好好的,做自己最想做的事,不要为我改变,更不要为我不计生死。”
“我不会的,不必担心我,走罢,绮罗,我送送你。”
“阿元,若哪一天你再也听不到我的消息,别难过,我所得的结局,无论哪一种,都是我一步步拼出来的,都是应有之义,该结之果,我不后悔,也不愿见你因此流泪。”
元姰将花绮罗送出边镇时日头正盛,晒得人头晕,花绮罗越来越小的背影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中时隐时现,最后隐入林中,跨进另一座青山,再也寻不见。
元姰定定地望着花绮罗消失的地方不肯回头。阳光刺眼,元姰短暂地恍惚片刻,蓦地想起初识花绮罗的那段时光来。
有一次花绮罗在床上躺久了,想出去走动走动,呼吸新鲜空气,元姰便扶她出去坐在院子里。
那天刚好柔光落满花绮罗的白衣,花绮罗就在那一刹回过头,对她嫣然一笑,她捧着药碗的手便微微颤抖,碗里深褐色的汤药如海上生浪,一下一下拍打在白瓷岸上,随之而来的浓浓药味袭上鼻端,久久未能散去。
元姰清楚记得她的心在那一霎怦然炸裂,狂跳不息,如春水击石,如夏云过日,如秋风拂叶,如冬雪满枝,真挚热烈,满怀温柔,不过如今想来,应是一腔柔情,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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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制作绮罗香这种毒,纯属瞎扯,请勿深究和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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