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跟叶青学的啊,叶青早已经知道自己的身后事,必然是恶名昭彰,可他在乎过吗?他不在乎,因为前车之鉴岳飞就是一个例子,所以叶青放弃了对身后名的顾及,他更多的在乎的是活着的时候的切身利益,至于死后,不过一抔黃土罢了,骂名、赞名于我等何干?”史弥远悠然的喝着茶,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番话,其实并没有帮郑清之解惑。
史弥远自然是有着他的打算,而且他的眼光并不是只在当下,从他偷偷摸摸的亲自开始张罗未来的太子妃一事儿上,就足以看出来,史弥远有着极其长远的野心跟谋划。
至于他为何不谋兵权,只是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叶青、韩侂胄二人舞刀弄枪,那是因为他早就已经看出来,大宋朝是绝不会容下两人同时享有如此大的兵权的,之所以如今会出现在这样的局面,不过是朝廷的一时之举罢了。
而若是自己在参合进去,那么史弥远敢保证,到时候他们三人都不会落得好下场,而刚刚死在大理寺不久的赵汝愚,恐怕也就不会死了,如今就该是他率兵来擒叶青、韩侂胄以及自己三人问罪了。
大宋向来重文抑武,这一条如同祖训般的训示,皇室决计不敢忘记,朝堂之上的文臣更不会放弃这个诺大的权利,只不过是在这么一段时间内,因为叶青、韩侂胄的突然崛起,才使得如今朝堂之上,看起来像是武将要崛起一般。
但事实上,若是放在整个大宋朝的历史中,叶青跟韩侂胄如今的得势,顶多只能算是大宋朝无意间翻起的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随时都会有被更大的巨浪吞噬的危险。
而今夜过后,叶青、韩侂胄二人之中,必然有一人要因为利益,而放弃兵权。
在史弥远看来,今夜胜算更大的必然还是叶青,毕竟叶青镇守着整个北地,相比较于韩侂胄在自杞、罗甸的影响来说,朝廷更为看重的,必然是北地金人的再次来犯。
“不出我所料的话,今夜过后,韩侂胄便要成为我大宋的左相了。至于叶青……哼,怕就是要被赶出临安了,朝堂之上,是决不允许有他这样一位武将一直逗留的。所以叶青啊,只能是继续为我大宋看护好门户了,而且若是一旦败给金人一次,叶青就将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兵权,是一把双刃剑啊,伤人也伤己。朝堂也该恢复短暂的武将当权后,文臣掌朝堂的规矩了。”史弥远双眼看似放空,却是带着满满的阴险道。
“大人的意思是……坐山观虎斗,只要他们斗的越凶……只要大人一直把持着吏部,那么终究会在朝堂之上……。”郑清之瞬间有一点明了史弥远的打算了,只是不等他说完,史弥远那有些不悦的目光,顿时让他把剩余的话吞回到了肚子里,不敢在吐露半个字。
不过郑清之的心里,随着他自己的思索,也是越发的明白,为何史弥远既不争、也不抢,甚至这两年来,还处处示弱于韩诚父子的原因了。
原来他早就有了长远的打算,也早就看透了,今日这一切不过是一时之失,想要谋得更大的权利,配的上心中的野心,还需要扎实的打好根基才行,而这样的根基,显然没有比吏部更为适合培植党羽势力的地方了。
“兵权再好,终究还是要文臣来治,我大宋朝的祖训没人敢忘,朝堂之上的文臣自然是更不会放弃自己稳压武将一头的优势,所以啊,就让叶青再蹦跶些时日吧。朝堂之上、左右两相,早晚要权利重组,现如今就让他们继续闹下去吧,枢密院终究还是要还权于兵部的,叶青顶着一个枢密院枢密使的差遣,如今也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了。北地最初被收复四地后,枢密院便已经形同虚设,想来叶青也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但如今他既然想要继续稳抓兵权,必然就得放弃对朝堂的影响,如此一来,用不了几年,只要枢密院完全形同虚设,兵部得大宋之兵后,叶青就会再次成为无根之木,在北地的所作所为也就会变得越发的名不正言不顺,那时候只要朝堂之上的官员联合起来弹劾、攻讦他,试问,就算是握有百万大军,又如何?他难道真敢谋反吗?”史弥远顺着自己的思维,显得有些意犹未尽的对郑清之问道。
“若是北地全部归叶青掌,而各路地方吏治又完全被叶青把持着,吏部无法差遣任何官员前往的话,叶青在北地不还是如同藩王一般,无人可以遏制?”郑清之顺势而为的问道。
史弥远就像是等他这个问题似的,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而后带着一丝神秘道:“言路!言路一通,他叶青难道真敢跟天下人做对不成?在御史、文人士子、朝堂官员的攻讦下,他还有能力完全掌北地吗?冒天下之大不韪吗?凡事俱是事在人为,兵权归兵部,枢密院虚设,枢密使没有了差遣的权利,朝廷完全可以对北地缓缓图之,而叶青……就算是想要造反,如今我大宋朝在少了金人这个外患后,天下再呈太平盛世,百姓又岂会跟着他一同谋反?他麾下的兵士又岂会跟他一同谋反?如此那般的话,那他叶青与残暴的金人又有何异?所以,叶青想要活着,他唯一的出路便是,一直替大宋守着边疆,一直率兵跟金人交战,如此才能够保全的性命。”
“前提是……韩侂胄必须在今夜为左相之位放弃兵权?如此一来,就不用大人您出手,身为左相的韩侂胄,必然是会处处针对手握兵权的叶青,而大人您便可继续坐山观虎斗、从而渔翁得利?”郑清之双眼一亮道。
“不错!韩侂胄太过于恋权贪功,他决计不会安稳于朝堂之上,眼睁睁的看着叶青一人在北地捞取功劳,因为他会害怕,随着叶青在北地的功绩越大,那么就越发会有一天对他取而代之,所以韩侂胄跟叶青之间的争斗,今夜不过是才刚刚拉开帷幕而已!”史弥远像是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胜利一样,有些赞许的看着郑清之说道。
“而到了那时候,只要大人您在朝堂之上微微用力,与韩侂胄心照不宣一两次,北地的叶青必然会承受不住来自朝堂官员、天下百姓视他为藩王、枭雄的压力,必然是会慢慢的松开对北地的掌控,大人便可以稳坐吏部而有所为、有所不为!”说道兴奋之处,郑清之甚至是想要立刻喝上两杯来庆祝一下,不得不承认,史弥远这才叫做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完全把叶青、韩侂胄二人都算计在了其中。
丫鬟适时的推门进来,送上了精致的酒菜,史弥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郑清之也不再客气,先是给史弥远倒了一杯,而后给自己倒上:“下官在此祝大人……。”
“今夜之言,你知我知,切莫让第三人知,可否明白?”史弥远端着酒杯,神色又恢复了平静说道。
郑清之整个人一震,暗道自己刚刚真是过于大意了,只想着向史弥远表忠心,谋得失,却忘了自己听了这么多,会引起史弥远对自己的怀疑,而且……。
郑清之有些不敢往下想了,他不敢想象,若是一旦史弥远并没有达到他谋划的那般预期的话,会不会迁怒于自己,或者是叶青、韩侂胄二人中的其中一人,若是窥透了史弥远的谋划的话,那么自己……会不会就成为了他们三人明争暗斗间的牺牲品、替罪羊!
“大人放心,下官就算是死,也绝不敢把今夜的话语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一层层冷汗出现在了郑清之的额头上,后背那单薄的衣衫,此时也是完全被冷汗浸透,一杯酒下肚,郑清之有种如同阴曹地府刚刚转了一圈的感觉。
“叶青绝非平庸之辈,能够从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爬到今日之高位,则是有着他独到的过人之处。不过好在,今夜过后,一切都将明朗化,接下来敌我就分的很清楚了,谁也别想轻易的占谁便宜了。明日晚间在涌金楼置办一桌宴席,看来还需我主动请他叶青才行啊。”史弥远夹着菜的一直僵在空中,对对面正襟危坐的郑清之说道。
“是大人,下官一会便去办。对了大人,明日晚间要不要把整个涌金楼全部包下来,供您与叶青不受任何打扰的叙旧?”郑清之乃是户部尚书,论起花钱、讲究排场来,恐怕整个大宋,除了皇室之外,没有几个臣子能够跟他相媲美。
“跟叶青摆场面,你找死吗?”史弥远冷冷的说道。
郑清之手里的筷子,被史弥远的训斥,吓得一个拿不稳,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唯唯诺诺的连连称是。
“不必,叶青此人并非庸俗之人,看似很在乎钱财、美色、权利,但这些在你越发了解他后,你便会发现,其实他根本不在乎,甚至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所以啊,这种人是最为难打交道、难以捉摸的,不得不小心应付啊。”史弥远饮尽一杯酒,仰着头开始回忆着他跟叶青打交道的点点滴滴,更在谋划着,明日跟叶青的宴席,自己能不能占到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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