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你一个人过去后,他们若是不守信用该如何是好?当年二圣都能够被他们俘虏至……。”武判也有些犹豫的问道,随后把手里的书信交还给了叶青。
“完颜璟提及了临安朝廷,指明叶青你没有得到朝廷谈和使臣的差遣文书,除了有意打压我们在北地的合理性外,也是有意在离间你跟朝廷的关系,想要彻底把北地给孤立出来,从而让外人觉得北地与宋廷毫无瓜葛。说来说去,完颜璟是不想谈和啊。”叶衡不等武判说完,就打断了武判的话语,接着继续说道:“至于让你一人过河,想必完颜璟知道你根本不敢一人过河,所以才会有如此说辞,从而让你无法再次提及谈和一事儿来。”
徐寒若有所思的听着叶衡的分析,一手抚摸着下巴暗暗点头道:“不错,完颜璟此封书信可谓是歹毒至极啊,即离间了朝廷跟我们北地之间的关系,也是完全拒绝了大人再次向他们递交和谈文书的可能性。说到底,确实是还想要继续打下去。毕竟,完颜璟在最后说了,想要和谈,那就让大人您独自一人前往金营,显然他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一说,还能够彻底绝了我们再次递交谈和文书的举动……。”
“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明,完颜璟以为我们递交谈和文书,是缓兵之计?”武判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道。
“不错。”叶青却是赞同着武判的话语点点头,解释道:“完颜璟此举是为了让我看清楚我们如今的处境,即不得朝廷的重视,又深陷他们金人兵临城下的困境。显然在他看来,我们此时递交和谈文书,在他眼里是缓兵之计。当然,完颜璟此举也暗含有拉拢我们归顺、以及离间我们跟朝廷的意思。总之……想要破完颜璟给我们设下和谈的条件,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我前往对面金营。”
“末将是怕他们不守信用……。”武判捅了捅旁边的徐寒,示意他也阻止叶青不要一个人前往金营谈和。
“完颜璟也是在试探,我们谈和的诚意到底有几分。显然,让他不安跟好奇的还是,我们谈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看来他心里也是犹豫不决啊,所以才会以此为条件,来试探我们的诚意。”叶青抬头,看了看望向他的六只眼睛,继续说道:“堵住了所有其他和谈的路径,只留下了这一条谈和的途径,看似冒险,其实也说明,完颜璟同样也有谈和之意,只是他不敢确定我们的诚意罢了。”
“完颜璟会有谈和之意?”这不光是叶衡的疑问,同样也是徐寒跟武判心头的疑问。
如今金人在对岸兵强马壮,加上又有完颜璟御驾亲征,不管是士气还是军心,都要比宋人这边强悍上许多,若是金人打算决死一战的话,不管是武判还是徐寒,都不太相信还能像从前那般再次阻敌于河面上,何况如今各大营内,都已经开始流传着谈和的声音,从而也使得他们宋人这边的战意相比金人,则是要低落了几分,想要再次拒敌的胜算可就是要再弱上几分了。
“若是单看眼前的局势,金强我弱,金人自然是没有想要和谈的意思。”叶青再次环视三人,食指下意识的敲击着桌面道:“但别忘了,夏国、辽国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在未来也不可能有再次复国的可能了。华夏大地上,原本宋、辽、金、夏、蒙并立,但如今随着辽跟夏相继灭亡,那么站在当权者的高度,完颜璟就不得不撇开眼前,跟我们的小争执而从大局考量问题了。宋、金之战若是一味的延续下去,到时候只会便宜了草原上的蒙古人,让其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完颜璟的长远处境,比我们还要更加艰难。说句难听的话,即便是我们跟金人继续消耗下去,到最后大不了我叶青再率领着所有人退守回长江以南便是,可金人面对如狼似虎的蒙古人时,他们是否还有一战之力?特别是继续在此跟我们消耗下去的情形下,金人面对蒙古人时,可就真的没有多少抵御能力了。所以,完颜璟若还是一个有深谋远虑的帝王的话,那么与我们谈和,甚至是结盟一同对抗蒙古人……。”
“不可能!”叶衡打断叶青的话语,在武判跟徐寒疑惑的目光下突然站起来,道:“你主动跟金人谈和,已经是触及到了朝廷的底线,若是你再进一步跟金人联手抗蒙,到时候朝廷必然会加大弹劾、攻讦你的力度。加上这一次你主动跟金人谈和,朝廷根本不知晓的缘故,如此一来,岂不是给了朝廷、圣上、史弥远、韩侂胄等人攻讦你的绝佳机会!”
“所以叶青,此事儿万万不能。别忘了金人跟我们大宋朝之间的仇怨,那不是凭借时间就能够化解、不了了之的。”叶衡深吸一口气,看着都望向他的六只眼睛说道。
“为什么到了大人这里就不行了?”徐寒有些不满的撇嘴道:“朝廷向金俯首称臣、叔侄相称就行,史弥远与金人谈和就行,韩侂胄也行,怎么到了大人这里就不行了?难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成?叶大人,可别忘了,大人比起史弥远、韩侂胄二人来,才该是我大宋朝的有功之臣才是,这诺大的北地疆域,哪一寸不是大人率兵夺回的?史弥远、韩侂胄,甚至是朝廷,他们又做过什么?非但是没有帮助过我们北地的各路大军,甚至还在大人北伐之时,在背后大搞阴谋诡计、栽赃嫁祸之举。如今大人想要谈和,甚至是联手抗蒙,怎么就不行了?”
叶衡皱眉看向神色不满的徐寒,而后又看看笑而不语的叶青,微微叹口气,而后有些无奈道:“叶青这些年来一直经营着北地,不错,在北地你们是得民心,但在朝廷,不管是你们的叶大人,还是整个北地的官场,总是与朝堂乃至各路格格不入、不得人心。这些年来叶青北伐是有功,但这些年来,他种种出格的举动,种种违抗朝廷之意的行事,也让朝廷深深忌惮叶青会在北地用兵自立,也让群臣眼红、嫉恨如今叶青手里的权力,特别是史弥远、韩侂胄为首的官员,他们本来就与叶青不对付,如今谈和一事儿,朝廷默不作声,史弥远驾临济南府,韩侂胄又赖在兰州不走,这些难道都不能说明问题吗?谈和已经是朝廷的底线了,若是……。”叶衡再次看了一眼叶青,而后语气有些深沉、忧虑的道:“若是再跟金人联手的话,恐怕就将要给你自己惹来不必要的大麻烦了。”
“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徐寒冷冷的嘟囔了这么一句,回头又看了看帐外的阳光。
叶衡想要说什么,但看着徐寒满不在乎的样子,又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
徐寒可谓是叶青所有属下里心腹中的心腹,完全是可以跟墨小宝、李横、钟蚕等人相媲美的心腹,即便是武判,这位同样是当年神劲军走出来的将领,在叶青心里,显然都没有办法跟徐寒等四人相比较。
“此事儿并不能怪朝廷。”叶青缓缓说道:“朝廷的态度之所以模棱两可、矛盾犹豫,说到底也是因我们而起。说白了,朝廷对于金人如今的心理,既有惧怕又有愤恨。朝廷当然希望我们能够夺回所有失去的疆域,也希望我们能够不同于其他各路大军,能够一直保持对金人的威慑力跟压迫感。但朝廷也不得不在我们收复疆域时,因为当年二圣被俘一事儿造成的心理上的惧怕,做着另外的准备,就是对金人的以和为贵。所以在朝廷眼里,谈和不该是我们要做的事情,而是史弥远等人要做的事情,而我们要做的,便是一如既往的收复当年失去的疆域。”
“既然如此,那为何朝廷还要断我们的粮草?还要让史弥远、韩侂胄来济南跟兰州,朝廷就不怕这样会让我们感到不安吗?一手打、一手和?”武判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继续道:“朝廷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打输了是我们自己的事儿,朝廷就要弹劾我们,打赢了又是史弥远、韩侂胄的功劳。谈和也是我们的过错,反而史弥远他们一点儿过错没有,简直是可笑至极!”
“朝廷自由朝廷的用意,岂是你等轻易揣摩的。”叶衡虽然不会在叶青面前训斥徐寒,但不轻不重的训斥两句曾经的属下武判,还是有这个权利的:“朝廷对金文武并用、顾全大局,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至于对北地一直模棱两可,甚至是时不时偶尔采取打压的态势,也是为了跟金人的关系。这一次主动谈和,朝廷默不作声就足以说明,还是支持叶青的。”
“也难怪这都好几日了,史弥远、韩侂胄二人竟然没有来信质问我,更没有代朝廷问罪于我叶青。”叶青抬头看了一眼叶衡,刚才叶衡的一番话,也终于让他明了史弥远、韩侂胄没有趁自己跟金人主动谈和之时,主动发难的缘故。
当然,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朝廷的立场,自始自终都是倾向于史弥远跟韩侂胄,而非是他叶青这一边。
喝掉了最后一口茶水的叶青缓缓起身,而后在三人的注视下,想了下后还是坚定的说道:“我决定了,明日我一人前往金营谈和。”
“大人……。”
“叶青……。”
三人异口同声的惊呼道,虽然说已经多少有了些心理准备,但当听到叶青亲自说出口后,三人还是不由的为叶青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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