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船不會也是那董晁提供的吧?”葉青擡頭問道。
“沒錯,此人倒是頗爲義氣,雖然領着一羣烏合之衆在跟金人周旋,但也算是頗有成效。只是就像是他說的,如今不比當年了,百姓們也漸漸適應了金人的統治,見到金人已經不像從前那般恨之入骨了。而他們之所以恨金人,要麼就是家裡的親人曾經被金人所殺,要麼就是因爲金人而家破人亡。”老劉頭頗有些無奈的說道。
“正常,不管是哪裡的老百姓,只要能夠給他一個安穩的生活環境,至於誰當皇帝,誰統治這片土地,他們纔不會在乎呢。”葉青站在船頭,迎着朝陽緩緩向北邊行去。
“其實就像是董晁所說的,要不是建康一役,以及前幾年金國皇帝完顏亮南下攻我大宋朝的話,或許整個北地的百姓,已經接受被金人統治的事實了。無奈,當初完顏亮大敗,殘軍敗將退過淮河之後,爲了發泄兵敗之後的怒火,對沿岸的百姓又是一陣搶殺劫掠,像是在報復大宋朝廷似的,從那之後,董晁跟前原本不到幾百人的隊伍,一下子就擴展到了現如今的近三千人規模。”老劉頭如數家珍,顯然這幾天在北地,跟那董晁混的還挺熟。
加上他那見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的本事兒,估計這董晁已經把自己的家底抖落了個乾淨還不自知呢。
“這麼說來,易安居士倒是沒有騙咱們,她那斜風細雨樓的女子,看來大多數還真是從北地逃亡過來的。”葉青迎着河風,腦海裡莫名想起了柳輕煙,這丫頭不會就是從北地逃過來的吧?
趙明誠跟李清照按照後世的劃分,都是山東人,而過了山東就是江蘇,蘭陵距離泗州又不是很遠,會不會是……如今董晁這些人,會是李清照或者是趙明誠的親戚呢?但他們爲什麼沒有在最初跟着朝廷一直南下呢?
想到隨着朝廷南渡之時,葉青不由的搖頭苦笑了聲,顯然兵荒馬亂的年代,並不是什麼人家都有能力能夠隨着朝廷南渡的,即便是大宋朝廷當時被金人追着屁股跑,不也是跑的極其狼狽,一路上不知道丟棄了多少的皇宮珍寶,才如喪家之犬般渡過了長江。
“騙沒騙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明白,北地的這些百姓,爲何竟然能夠安然自在的生活在金人的統治下,爲何像董晁這樣的有識之士這麼少呢!要是能夠多一些董晁這樣的義士,我大宋朝收復中原,拿回失地怕是就沒有……。”老劉頭忿忿的不滿道。
“快別瞎扯了你,朝廷除了岳飛等人那些年打過淮水外,這幾十年何曾想過收復失地?叫囂的都是百姓,但朝廷跟官員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在他們看來,要是能夠一直如此相安無事、劃河而治纔好呢。”葉青笑了笑,望着淮水對面的樹林裡,時不時冒出來的人影說道。
“何況……。”葉青不由的想起了他在斜風細雨樓時,給柳輕煙唸的那首元好問的摸魚兒。
元好問被尊爲北方文雄、一代文宗,即便是在金國衰落、被蒙古人打的繼續往南撤退時,也沒有想過投向所謂的正統大宋,反而是在蒙軍攻下汴京,金哀宗繼續向南逃時,向耶律楚材推薦了多達五十四名的漢家文人。
之後在被蒙古人俘虜的日子裡,元好問痛心金國的亡國,併爲了以詩存史,編輯了金國已故君臣詩集《中州集》,而之所以以“中州”名集,則是寓有緬懷故國和以金爲正統的深意。
想到這裡,葉青又是一陣的苦笑,這或許就是華夏民族的奴性吧,也或許就是儒家文人士子的奴性,就像後來的滿清叩關開始,中原有多少人文人士子不願意被滿清統治,而寧可被殺頭也不願意留辮子。
<center><div class="mobadsq"/></center>
可當滿清沒落之時,當三民主意開始大行其道時,又是有多少迂腐的文人站了出來,慷慨激昂、氣憤填膺的不願意剪掉辮子,不願意剪掉所謂老祖宗的法度。
如此可笑的事情,確實能夠在華夏這片土地上接二連三的上演,不得不說,這個諷刺的罪名應該歸於……。
“都頭,到了。那位便是董晁。”老劉頭在怔怔發愣的葉青耳邊低聲說道。
葉青恍然醒悟過來,看着船已經緩緩靠岸,對面十數人從樹林裡鑽了出來,爲首之人與皇城司的幾個禁卒,一同向河岸邊大步走了過來。
於是也立刻率先跳了下去,終於踏上了他自從來到大宋之後,就一直想要親眼看看,被金人統治下的北地,如今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畢竟,即便是後世的史書上,記載的也並沒有很多關於金國統治後的民生百態。
<div id="div_content_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