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穿林而过,漫天枯叶盘旋,战长林解开江蕤穴道,还了他那把锋利的佩刀。
居云岫眼神一变。
埋伏在外围的众叛军险些以为看错,确定江蕤被释后,才按住激动心情,冲将出来,却反被江蕤喝停:“站住!”
众人一愣。
江蕤收刀入鞘,神色复杂地看了远处的居云岫一眼,对属下道:“把我的战马牵来。”
战长林缓缓起身,等马来后,翻身而上,策马踱至居云岫跟前,向她伸手。
居云岫看向江蕤。
战长林道:“放心,谈妥了。”
居云岫半信半疑,看回战长林,握住他的大手。
眼看两人一马绝尘而去,众叛军大惊失色,一黄巾汉子从人群里跑出来,愤声道:“大哥,怎么就这样把郡主给放了?!”
古树茂密,不多时,战长林、居云岫的身影已彻底消失不见,江蕤收回目光,道:“我改主意了。”
众人越听越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手掌里的玉牌尚有余温在,江蕤摊开来看了一眼后,揣入襟里,走进人群,翻上一匹战马。
“整队,即刻下山。”
众人茫然地跟上,不解道:“大哥,这次又去哪儿?”
江蕤耳畔回响着战长林交代的话,望向北方的天空,毅然道:“长安!”
※
阳光明媚,雨后的湿气尽干,被洗刷后的青山野花烂漫,空气里弥漫着清香。
居云岫思绪还停留在林间,向身后人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战长林专心打马,道:“念了会儿经。”
居云岫道:“什么经,是我听不得的?”
战长林一笑,心知瞒不过她,半真半假道:“我说长乐郡主毛病多,脾气怪,不好伺候,他听了怕得很,决定还是不绑了。”
居云岫恼火,胳膊肘朝他一顶。
战长林低嘶一声,本想抱怨,忽然又笑起来,眸底清亮。
居云岫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一愣后,赧然地绷起了脸。
刚刚那动作,太亲昵了,亲昵得像以前。
战长林笑完,一脸愉悦,道:“我告诉他奉云不是起事的地方,把他劝到长安去了。”
这是真话,只是隐去了一些重要的部分,居云岫不知在不在听,目光凝在山外的云天处,不再吭声了。
※
下午,二人抵达奉云城门,扶风等人正在城外等候。
居云岫看到他,心知王府众人已平安入城,松了口气。
及至城门外,扶风上前行礼,也一脸如释重负。
“卑职恭迎郡主。”
居云岫仍坐在马上,道:“大家情况如何?”
扶风道:“城中妇孺已各自回家,其余的人已在驿馆歇下。”
居云岫点头,看向扶风身后的马车,便欲下马,战长林突然一扯缰绳,踱入城中。
居云岫蹙眉。
战长林犹如不觉,径自道:“我在城中无亲无故,恳请郡主收容。”
居云岫:“你停下,我要下马。”
战长林:“郡主是答应了?”
居云岫知道这是不答应,他就不放她下马的意思了。
城内百姓渐多,不少人以异样的眼光朝他们看来——想想也是,一个凤冠霞帔的新妇,一个年轻英俊的僧人,光天化日下共骑着一匹马,暧昧至此,能不叫人浮想联翩吗?
居云岫道:“你要住多久?”
战长林想了想,道:“先住两日吧。”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两日,谁知是指几日。
居云岫看在他今日负伤的份上,不拆穿他,道:“停下吧。”
扶风驾着马车赶上来,摆妥杌凳,护着居云岫登车后,战长林下马,把马鞭交给他。
扶风:“?”
战长林朝那匹马偏偏下颔,示意他骑上去。
扶风了悟后:“……”
战长林坐上马车,马鞭一甩,驾着车往驿馆行去。
璨月在车内伺候居云岫用茶,看到她凌乱的发髻、脏污的衣服,揪着心道:“郡主可有受伤?”
居云岫摇头,看到广袖上凝固的血迹,眉间阴翳愈深。
奉云县城不大,临近日暮,大街不再拥挤,不久后,马车在驿馆大门前停稳,璨月伺候居云岫下车。
战长林站在车前,目光不离居云岫,看了半晌后,道:“郡主得换身新嫁衣了。”
扶风、璨月顺着看过去,那袭华贵的花钗翟衣浸着血迹、泥渍,广袖处的金线刺绣也被钩破了不少,细看下来,的确是穿不成了。
二人不由揪心。
居云岫全然不在意般,走过战长林面前,淡然:“彼此。”
战长林笑,目送她入府。
※
居云岫在净室沐浴完,出来时,窗外天已冥冥。
院中栽着一棵桃树,眼下花开得正浓,密密丛丛的花瓣压着枝杪,槛窗下香气芬芳。
居云岫走到窗边的案几前坐下,璨月过来给她擦发,浸着水气的乌发握在手里,又厚又软,又黑又顺,浑然绸缎一般。
“郡主可要把郎君叫过来一块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