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漫长而无止尽的黑暗。
黑暗中还是那一片华丽的宫殿。
玉凌不知自己是以何种方式存在,他只知道他待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是谁。他看着皇宫中那个小男孩渐渐长大变成少年,有时候他恍惚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人。
玉凌还记得,不知道是哪一次做梦的时候,自己就梦见过这个男孩儿,那时候他被师父逼着练剑,在寒风大雪中冻到昏迷,染上重病也无人照料,甚至辛苦弄来的药材也被人踩了个稀烂,最后还是他一点一点爬回了自己的住所。
玉凌对男孩那种麻木冷漠如死人一般的目光十分印象深刻,那原本不该属于一个孩子。
从上次梦见这个男孩到现在,他似乎已经从五六岁长大到了十四五岁,只是他的面目始终模糊不清,让玉凌看不真切。
这个孩子究竟是谁?为什么自己一直梦见他的事情?
这些疑惑已经在玉凌脑海里盘旋了很久,但却始终没有答案。仿佛他将一直处在这个黑暗而寂静的空间,看着这个男孩从生到死一辈子的经历。
开始玉凌还很焦急,既然他意识完整,为什么不能苏醒过来,其他人肯定会很担心他的安危,但时间久了,他所有的情绪也被磨没了,甚至外面有哪些人在关心他,他都记不太清了。
仿佛他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被这个男孩的记忆所取代。
这种类似的事他好像经历过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算了,想不起来了。
玉凌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宫殿里练剑的少年,对方所经历的那些事情足以让任何人感到心冷发寒。
十岁的时候,男孩认了一个姐姐,是这个冰冷皇宫中的侍女,也是他唯一的温暖。少女会偷偷给他送好吃的,也会给他讲一些很有趣的故事,会跟他一块儿玩,会关心安慰在意他,但某一天少女私藏的糕点忽然被人发现了,她被宫里的侍卫抓了起来,打到半残,吊在监牢的大门前,鲜血淋漓洒了一地,至死也不瞑目。
那一天,男孩跪在监牢的门前,哭了一整个晚上,直到被侍卫呵斥着滚开。
后来,他趁着侍卫换班的时候将少女的尸体取了下来,埋在自己的小院里,不过谁都知道是他做的,为此他的师父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毒打到只剩半条命。
为了养伤,他花了整整半年,而这半年,训练量却没有减少,反而在加大。
仿佛所有人都在和他作对,他早已遍体鳞伤。
如果心渐渐冷硬,那便再也容不下任何光明。
十二岁的时候,宫里传出谣言,说他连皇帝陛下的私生子都不是,根本就是那个早已死去的贱女人和不知道哪个人的野种,否则怎么会废物成这个样子。
皇帝震怒,几日之内宫内几百侍女被处死,流言乃止,然而越是如此暴力镇压反而越是有人相信,从此包围着男孩的目光除了冷漠之外,还多了鄙夷和厌恶。
十四岁,少年不得不暂离皇宫避开风头,他的师父将他扔到一处荒无人烟的绝地后就不管不问,此事皇帝虽有阻拦之意,但最终不知为何还是同意了。
在荒凉的戈壁大漠,他睡在沙堆里,和那些秃鹫抢着吃腐肉,喝的是兽血,偶尔运气好碰见绿洲,就是最大的幸福。
在阴暗的沼泽森林里,他无数次被蚊虫毒蛇叮咬,好几次命悬一线,最后险险地在附近找到解毒的药草,捡回一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