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凌发现老人的脸上多了不少皱纹,虽然没有像别的奴隶那样满脸红斑和疮疱,但整个人仍显得疲惫而苍老,原本还黑白交杂的头发变得更加稀疏,近乎是全白了。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后背微微佝偻着,身上穿的是破烂肮脏的灰色布衣,透过上面的破洞和裂口,依稀可见翻卷的皮肉和血痕,即便如此,他还要小心翼翼地面对着那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凶兽,拼尽一切让自己努力活下去。
这样暗无边际的日子,玉道仁每天都在重复着,直到如今过去了一千个昼夜。
这一刻,玉凌无法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想到自己的爷爷曾经还是玉家家主的时候,那是何等的大权在握意气飞扬,仅凭一己之力便将玉家经营得蒸蒸日上,让南河平家不敢有丝毫进犯。
然而这些年,玉道仁却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先是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失踪在外不知生死,后来被定为继承人的小孙子又遭到刺杀,多年漂泊未归,再然后长子挑起蓄谋已久的政变,将他软禁在家族,到最后尘埃落定,一片寥落,一切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了。
原本玉凌已经打定主意让爷爷好好休养,不要再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家务事所困扰,但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时隔多年再见到玉道仁的时候,他已经在这个残酷的地域里被折磨了将近三年。
玉凌简直无法想象玉道仁是如何熬过去的,又是什么信念使他坚持到了今天。
玉道仁也感应到了玉凌的目光,他疑惑地转过身,谨慎地打量了玉凌两眼,随后便怔在了原地。
“你是……”玉道仁隐隐感觉面前的这个陌生人十分熟悉,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亲切和信赖,仿佛有一个名字已经涌到了嘴边,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小心!”
玉凌眼角余光却看到一只混沌生物“哐”地冲破了牢笼,虽然无数能量锁链很快将它拽了回去,但它还是咆哮着喷出了一片灼热的火海,浩浩荡荡地席卷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玉凌只来得及使出移形换位术,随后那声势骇人的火海便张牙舞爪地淹没了他。
“凌儿!”玉道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因为在这世上愿意舍命救他的,也只有两个人了,既然不是玉清原,那就只可能是玉凌。
在这一刻,玉道仁只觉思绪一片茫茫的空白,他浑然忘却了混沌生物的可怕,更顾不得身上被炙烤得再度开裂的伤口,整个人毅然决然地冲向了熊熊的火焰。
“不用过来,我没事。”
赶在玉道仁冲入火海之前,玉凌已经迅速撑开了很久不用的领域灵技,将所有火焰压制得一点一点熄灭消湮。
虽然蓝夜领域到如今已经比不得任何一个合道灵技了,但在某些时候它还是能发挥一定作用的,尤其是那头混沌生物不过是悟道境而已,就算玉凌站着不动也不会被伤到,他只是怕玉道仁经受不得火海余波的动荡。
“凌儿……真的是你吗?”玉道仁怔怔地注视着玉凌,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敢确定的飘忽。
“是我,爷爷,具体情况我回头跟你解释,二伯还在第三厂等着我们。”玉凌轻轻握住玉道仁的手,将大循环生生不息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渡过去,总算让老人的脸上多了一些血色。
与此同时,玉凌也无比清晰地看到了玉道仁身上的血痕,其中大部分都已经颜色发黑,显然是很久都不得愈合的旧伤,还有一些则刚刚凝成血痂,周围的皮肉诡异地肿胀着,显得非常狰狞可怖。
“是谁干的?”当怒火抵达到极致后,玉凌的声音反而平静得毫无波澜。
“什么?”玉道仁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玉凌的意思,直到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痕,赶忙下意识地扯了扯破烂的衣裳,想要将这些伤口盖住,但他仓促一用力,反而扯掉了一块破布。
“没事的,爷爷没事,能见到凌儿就好了,我们去哪儿?”玉道仁颇有些手足无措与尴尬,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脸上层层堆积的皱纹再次刺痛了玉凌的心神。
只是三年而已,玉道仁却像是老了三十岁,这几年所损耗的元气,不知道要休养多久才能让他补回来。
而在此之前,那些罪不可恕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是第五厂的督工,还是其他奴隶?”玉凌直视着玉道仁的眼眸,缓缓道:“爷爷,你不需要避讳什么,我既然来晚了三年,就一定要为你讨回这三年所受的委屈。你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一个都不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