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梦,梦里将曾经的过往进行浓缩。千年万年,抑或是亿万年,都不重要,再漫长的岁月经过梦的浓缩后,只留下刻骨铭心的场景,让人不能忘怀,甚至梦里还是那么痛,那么揪心。当然梦里也会有痛快,有发自肺腑的愉悦。
梦里,马芝看到了清水江畔,师傅一跃而出,替他抵挡灭神箭。那时候,师傅还是君安上人,是九维九重天的监天官,他高高在上,却为了他这样一个刚刚化神的精灵,而不惜舍身冒险。百花谷里,他苟延残喘,借它的血液吊命,却不曾后悔过,也不曾埋怨过。
马芝想着,忽然豁然开朗,做他的傀儡,身外化身何尝不是好事?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多好,我愿意成为你。马芝一时后悔了,不该舍弃生命。可是,世界没有后悔药,即便他曾经修为上超越至尊,掌握着时空奥秘,可以回溯时光,但此时他已经无力回天。
只不过,他也知道他不会死,这笃定,源于命运。命运既然让他来,让他成为大局里的那枚棋子,就不可能让他那么轻松地自弃
他还梦到自己化身为树,在清水江畔俯视众生,梦到与师娘的三日同修。那算什么?最为莫名其妙的一段经历,即便他后来有了为人的情感与见解,依旧看不明白师傅所为的用意。
是为了阮细柳?还是为了师娘?清水江上,画舫里那个求死的女人,偏偏等死后会成为观音大士,师傅与师娘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恩怨?马芝想着,又是师娘的模样,或哀愁,或恬淡,或庄严……鸿蒙之境跳出时空乱流,她又去了哪里?
马芝又梦到小狐狸。她与观音大士又有着怎样的渊源?囚禁在本命珠里的那个小狐狸是谁?青丘千面,如意观音,这一人一兽,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
看电影一般,马芝在梦中,他的心越来越沉重,过去的不管是欢心还是痛苦,经过梦境的推演,都让他有着浓浓的不解。活时不解,而今即便死去,依然不解。他忽然觉得这不解是要命的,穷其一生都未必解得开。他恍恍惚惚,仿若明白了什么,又仿若什么都没明白,空空荡荡。
“醒来,醒来。”有人呼喊,这声音轻柔而低沉,却一下子成为梦境里唯一的声响。这声响好像在空阔空间里,发出回响,一声声喊着“醒来”。
马芝就睁开眼,入眼则是幽暗,微微透亮的幽暗。这是醒来,还是依然在浑浑噩噩中?他心有疑惑,却也不紧张。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远方,却都是微微透亮的幽暗。
“这是哪里?”他问出声来,这声音也激荡回声,一声声问“这是哪里”。
“少主,你醒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回音消匿后回道。
咦,他这才从半睡半醒中彻底醒悟过来,人循声看过去,才看到大地上一个拳头大的石块上有一个甲虫。是虫母,它并不美丽,却也不丑,只是不起眼,就像别的类似普通的虫子。
这是哪里?他倍觉疑惑,因为大地上都是细细的黄沙,这里是沙漠,充满诡异气息。
“少主,这里是世界种子里的混沌空间,雏形而未发育的源世界。只不过,更形象的说法,就是小黑屋。”虫母细声细气地说着,它贴伏在石头上,懒洋洋的。
少主?马芝意识到虫母对他的称谓变了,不是小友也不是道友,而自己是它的主人。只不过,他感应过去,发现自己和虫母之间并没有契约联系。显然,虫母没有认他为主人。
虫母似乎察觉马芝的疑惑,解释道:“你的至亲派我来追随你,保护你。”
至亲?马芝大吃一惊,自己不过是一片芝草化形,哪来的至亲?但也未必,谁又能肯定草就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吗?
“他是谁?”马芝没有掩饰他的惊讶,至亲这个概念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认知里。即便在这之前,叶如意曾经成为阮细柳的母亲,他视阮细柳为女儿,但那是理所当然,他也就不曾在意女儿就是至亲。
“他?主人?该怎样说呢,我陪你经受这万劫之劫时,他就斩断了过往,斩断了与我之间的契约联系。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你的哪位至亲。冥冥之中,我感觉她是你的母亲。”虫母若有所思,想了一会有点失落地说道。
他沉默了,就当芝草像别的生灵一样,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家人,有亲情。只不过,这万劫之劫又是怎么回事?
“他斩断过往和联系,必然是为了保护你,怕你在万劫之劫中被别有用心之人追寻过来吧。但说不得还有别的原因,但不管出于什么居心,想来他是关心着你。对于我来说,只有使命,那就是保护你。”虫母充满回忆却什么也回忆不到那样有点茫然若失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