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陈烨笑得突然且不知所谓。
陈烨站在我们的对面,刚刚那稍纵即逝的笑容已经褪色,又回到了他用着那张与弗拉德相似且与弗拉德神情也十分相似的脸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后,他仿佛心中坚定了什么一般,闭上眼睛,握住了锁骨前方的挂坠。
而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后似乎拖着什么沉重而粘腻的东西,长长地延伸到远处的黑暗中。
他再次睁眼之时,双眼之中仿佛纳入了来自深渊的无边血泽,已然是一片平静的猩红。
与第一次遇见陈烨相比,他确实成长了很多啊,几乎是像是甩掉背包和外套一样地甩掉了自己的稚嫩与青涩,又或者是将成熟的面具牢牢扣在了脸上。他也有什么紧抓着不愿松手、愿意不顾一切地奔赴的理由吗?
这世界的面貌已然倾覆,但人们却总还是有一些执着的理由……吗?
究竟是愚昧之时的仁慈,还是洞悉之后宽恕呢?
……虽然此刻我无法得知也无法想明白了,但我原本也不是为了这个世界而活到了现在。我还有没能完成的事,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呢。
所以,我还不能在这里输掉。
“你能不能把刀还给我啊,那可是我的主武器……”我试图与维罗妮卡交涉,就递出了自己的白枪。
她垂下视线略略打量了一下那把枪,不太情愿地接了过去,把刀递给我。但是她的手并没有收回去,仿佛在等着我再给一把枪一样。
“黑枪……?那可不行,那是某个人专用的。”嘴角几乎是下意识地翘了起来。“好了好了,稍微尊重一下对手吧。这可是教会派来堵截我们的继承了德古拉血脉的半吸血鬼啊。”
一道凌厉至极的压力破风而来,笔直地劈在我与维罗妮卡中间,也直接打断了我话语的尾音。而那一瞬间维罗妮卡与我也逆势向后起跃,堪堪避开了陈烨的第一击。
我看见那是一个不知算是尾巴还是触手什么的长条形东西,兀自滴落着看起来不太妙的黝黑黏液,隐隐泛着枯黄和点点星光一样的色泽。
“约修亚在问你那男孩的名字!”我隐约听见了维罗妮卡尖声的咆哮。
也对,如果告诉约修亚的话,他就能用康斯坦丁的言灵辅助我们了。于是我转头向着约修亚的方向大吼:“他叫陈烨!是中文,名字是烨,姓氏是陈!”
约修亚一个团身翻滚避开了另一条触须的拍击,匆忙之中对着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视野的另一个方向,维罗妮卡已经由半跪着的起跑姿势弹地上跃,于空中拖住了枪柄连射了三发。
不知从哪里来的黑黄触须迅捷地挥过挡在陈烨的头顶。
但这是没用的,因为那一把是以贯穿性子弹著名的白枪啊!
伴随着我想象中的子弹穿透肉质的声音,那三颗银白闪耀的子弹割裂开触须肿胀的血肉,拖拽出长长的黑色黏液,势不可挡地袭向陈烨的头顶。
陈烨瞬间略带震惊地抬起了头,就在他准备提刀削开那三枚子弹的时候,却又似乎突然听见了来自神明的旨意一样,挥刀的动作顿时慢了半拍。
想必是约修亚的言灵制约起了作用。
银白色的子弹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肩膀,也顺势带得陈烨向后趔趄了半步。
已然从陈烨身后延伸而出的触手在那一刻不可遏制地抽搐痉挛起来。
正是进攻的好机会!长刀刮擦着浓郁混沌的深渊气息,符文之火恣意汹涌。我压低了身子,暴起冲刺,将长刀拖在了身后,以便垫步起跳之后的纵劈凶猛而精准。
也正是我俯下了身子,才能看见在那团团相拥的蠕动的触须间,陈烨那张瘦削而苍白的脸上一时间划过的慌张与惶恐。
他只是一个没有得到正确答复的孩子而已——换个角度想,谁又能说,我获得的答案就一定是正确的呢?
即便被念头微微绊住了脚步,但我仍然没有停下呼啸而去的刀锋。
真是抱歉啊,因为我想要活下去,所以一切挡住我的道路的人或者事,都只能统统被斩断了。
就仿佛是也读懂了我那一刻的眼神一般,陈烨咬住了嘴唇,全身用力地向后退去,就仿佛是要蜷缩进黑暗。
这是他们吸血鬼管用的伎俩,我见弗拉德用过好几次了。
假如我的刀能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