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细细咂摸剑眉道人那句话。胸中不平事,以酒消之;世间不平事,以剑消之。当真是酣畅淋漓,说破红尘本质。阿罗诃神容肃穆,右手的五指微微弯曲,好似将命运的长索抓在手上,一爪下去,朝小雨无处可避,无处可逃。朝小雨身周的无数法则开始消散,源源不绝汲取宇宙异力的神国开始层层破碎,雷鸣电闪,仿佛末世。她微微蹙着眉毛,阿罗诃的力量简直看不到尽头,这还是其本身未曾使出全力的情况下,展现出的实力。这位无敌世间的神,果然不是她现在所能应付。太清道解已经催发到了极致,朝小雨依旧没法将阿罗诃这至高无上的一爪消弭。朝小雨心中叹息,若再给点时光,让她步入大罗之境,局面将会又不一样。当朝小雨落入下风时,沈炼缓缓拔剑,时光似乎在一瞬间凝滞起来,剑光如春风,轻轻一拂,天地黄昏,夜月胧明。阿罗诃见得沈炼出剑,飘然绝逸,神乎其神。平静无波的神灵心,也不由暗自称赞。他无数年来经,见过的剑道奇才如同过江之鲫,见过的旷世剑术,车载斗量。可是过去所见,能和沈炼这春风一剑相提并论的,寥寥可数。何况这灭天绝地的杀机一剑,竟然使出来如沐春风,不带半分凌厉,可以说完全已经是与道合真,不滞于物。其余仙佛见到此剑一出后,摇头苦笑。这沈炼到底还藏有多少本事,只这独步古今的一剑,已然使他能在上古诸佛神圣并起的年代,成为其中最为璀璨夺目的存在了。沈炼这一剑不涉及任何宇宙中的大道,没有天地山泽水火风雷之力,仅仅是一剑。那是抛开表象,还原剑道本质的无上杀剑,到了这一步,反而没有杀机了。沈炼此刻心中非但无念无欲,无动无静,更是步入无我至境。手中的剑,哪怕是一根杨柳枝,一根草,也不会有丝毫消减此剑威力。阿罗诃放弃了趁势追击朝小雨的,他十指如同演奏琴曲,虚空奏响神灵序章,好似一下子回归万物未生之前,一切物质的都变成了地火水风,时光变得毫无意义,或是永恒。春风一剑,渐渐迟滞起来,好似它前进的方向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泥淖。剑光愈发缓慢,同时愈发黯淡,好似随时随地都要消失。沈炼无悲无喜,心神进入一个大自在,大圆满的道境。他此时的剑术绝非太乙境,更非大罗境,亦非超脱一切的道主所创,而是来自一个铭刻在宇宙深处的印记。那是一个无匹剑道遗留的心意,虽然他人已经化归虚无,可是剑意永远存在。在剑光将要消失的刹那,突然沈炼手腕一抖,那是世间任何人都想不到的绝妙变化,就算阿罗诃察知命运,能看将来,都没法预料的一个变化。就像是流水到了尽头,突然间冒出一股新鲜的活泉。剑光倏然间虚空,斩向阿罗诃的脖颈。以阿罗诃之强大,伟岸,身周的防护早已是无懈可击,偏偏剑光就了一切防御,出现在他法身脖颈之处。除却万年前那一箭之外,阿罗诃首次将受到近在咫尺的伤害。沈炼使出这个变化后,突然生出一个,他这辈子还能施展出如此惊人的剑术么。这个变化,仿佛本是天成,只不过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出现在他手中。可惜这样巅峰一剑,依旧不能将阿罗诃斩去。阿罗诃彻底消失了,来不知所来,去不知所去,如同春梦一场,事后无痕。剑光颤动,驻留虚空,却已经失去了目标。沈炼心中生出烦闷,以他的灵觉,依旧没法察知阿罗诃的踪迹,可见对方的道行,实实在在碾压他。这是最让人无可奈何之事,仿佛你已经倾尽全力,对方依旧留有余地。朝小雨似乎预料到了这个场景的出现,她没有丝毫迟滞,精气神凝结三花,出现太清元神所化的庆云,同时素手缔结太极法印,登时推出一个黑白太极图案。至阴至柔,至阳至刚的两种天地本源气息交汇,瞬息间太极图案将虚空容纳,所有一切开始塌陷,挤出一个虚影。一条虚幻的命运长河环绕虚影身周,那是阿罗诃法身以及他参详的命运大道。强如阿罗诃,同样对太清仙光没有太多办法。或者说,不成道主,面对朝小雨这手太清仙光,都很难将自己藏匿。毕竟有无之道,世间再无任何人能比太清道主更清楚明了。沈炼借助朝小雨的手段,再度把握住阿罗诃的存在,可是如今的他,要使出适才那样的巅峰一剑,已经很难。于是他恰然来到朝小雨身边,并肩而立,不再出剑。剑已经归鞘,人也变得平淡,双目温润,看不见任何凌厉,他像是一株高大厚实的橡树,而朝小雨便是他近旁的木棉。两人气息交汇,几乎无可撼动。阿罗诃负手而立,虚空也容不下他的伟岸,命运长河不断交织,有天地,有众生,万物沉浮。他淡声道:“你们能抵抗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可惜我已经没多少耐心,陪你们继续玩下去。”朝小雨不置可否一笑,柔声细语道:“那位身负太清传承的道友,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将太清道解交给阿罗诃。”尹仙君忍不住面皮抽搐,他何时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威胁。他心中权衡,凡是就怕万一,这女人真的抽风将太清道主所传交给阿罗诃,他就别指望能要回来了,就算玄都道君亲临,怕都没办法从阿罗诃那里要回东西。只是跟这女人合作,一样等于与虎谋皮。他随即道:“道友高看我了,我可没资格插手你们间的斗法。”朝小雨微笑道:“你身上的太清至宝,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我,你若是不答应,我只好将东西交给阿罗诃,等他参破太清道解后,恐怕八景宫的太极图也得换个主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