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1 / 2)

果不其然,那姑娘话音落下未过几息,场中笙管丝弦声悠悠结束,众舞伎散去,此时再说话便显得太明显了。

洛风时坐正了身子看向那边的李刁斗,后者正端起酒杯向萧一行敬酒,

“再敬萧弟一杯,今日重逢高兴,是该我李刁斗多敬你些——”

“李掌柜可小心了,”

萧一行笑着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手将空杯与他看,侧坐着身子将小金杯随手拈在两指之间,“小心客人未醉主人先倒。”

“不妨事不妨事,”李刁斗笑道,他盘腿坐在那软坐垫上,看着脸上与之前没有差别,然而听声音却已经有几分醉意,“从前你我喝酒时,萧弟也是这样十八九岁年纪。”

“是吗,一晃许多年过去了,我倒记不清了,”萧一行故意不接他的话,倚着桌子打趣道。

“你可不能说记不清,那西京红楼里姑娘说不定还记得萧郎君呢,”李刁斗话落,周围围坐的姑娘中顿时传来一阵轻软的起哄笑声。原先众人见萧一行俊秀非凡,又身带佩刀,与那些纨绔公子大不相同,倾羡有余反而暗暗畏惧,不敢放肆接近。

此时听李刁斗一说,那些个暗怀心思的花巷女子都放下心来,很快便有胆大的姑娘簇拥到萧一行身边,莺莺燕燕你一句我一句地软语。

“李掌柜倒好意思,若不是你们三天两头邀我,事情也不会捅到我师父那里去,”萧一行笑着回他道,转而看见洛风时与许麟书也好奇地看向这里,心中明白那旧事不能不讲,便索性再饮一杯酒,与众人娓娓道来,

“说起来我与李掌柜相识,还是在西京,那时我也十八九岁,或许是太讨人喜欢,结识了一大群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旁边一个杏眼柳眉的姑娘好奇问道,旁边又有姑娘眨了下眼睛,伸着头插话,“都是像萧公子这样的人物吗?”

“那可不一定,”萧一行轻巧道,“有没头发的,有头发太多的,有红脸的白脸的青脸的,有头上长癞子的,也有比世家公子更好看的。”

“咦,”那几个姑娘听到头上长癞子似是嫌恶心地将头缩回去了一点儿,转而又凑上来争着要他往下说。

“你们想想也知道,我师父可不喜欢我这些朋友,”萧一行说,“其实原本呢,我师父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儿,偶尔有两句话飘到他耳朵里,没什么证据也容易搪塞。可坏就坏在三天见一次,五天聚一回,时间一长,我师父是彻底知道了。”

“然后呢?”

旁边姑娘紧接着追问,情感融入到这故事中去,不自禁地明眸中带上一两点担忧,“公子的师父很凶吗?”

“我师父呀,嗐,他那次是决心要处置我的,”萧一行换了个坐姿,一手摆在桌上,随意地拿起那小金杯转着玩,目光也落在那杯子上,“我那日在外头有些晚,第二天早上回门派时我师父已经召集了诸位长老长辈在等着我了,要当堂质问我前一晚的行踪。”

“公子是怎么说的?”

那杏眼柳眉的姑娘又问。

“他呀,”萧一行未及开口,却是李刁斗先在座位上大笑起来,“他师父问他前一晚上哪去了,谁知道他竟大大方方地承认,一口咬定是逛花柳巷去了!可惜我不在现场,不知道当时百泉门诸位先辈是什么神情——”

“诸位前辈自然是心领神会,”萧一行道,“亲传弟子与邪魔妖道厮混是有损门派名誉的事情,然而食色性也,青年弟子夜宿娼馆却不算是什么大错,在场诸位前辈不少有替我说话的。”

“那萧公子的师父呢,”姑娘问道。

“师父自然不肯这样算了,”萧一行道,“师父要揪我破绽,故意派人去红楼与姑娘对证,可是——”

“那都是萧公子一表人才,”李刁斗笑着插话道,“那姑娘们原本便与我们相识,萧公子又是这样人物。派人去问时,那些姑娘听到萧一行名字先是一愣,随即笑得花枝乱颤地满口应下。你说说,姑娘们都已经承认了,门派的人再怎么也不可能指着人家说“你们在撒谎”——”

话音落下,旁边众人又是笑成一团。

洛风时从前听不少人提起过萧一行以前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听他自己说过。此时坐在这不同寻常之地,与不同寻常之人听不同寻常之事,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宴席一直到将近亥时方散,洛风时怕多喝误事,饮到中旬便放下了酒杯。而萧一行似乎酒量颇好,与众人言言笑笑也不见醉,唯有李刁斗高兴地与旁人敬了不少酒,到宴席散时本来就跛的腿脚更加不稳。

洛风时几人从楼上下来,他便与来时一样送几人走到马车旁。眯着眼睛又将洛风时与许麟书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夸赞的话,直看得人背后发毛。

“那位李掌柜倒是个有趣的人,”

洛风时在萧一行对面落座,马车缓缓地向前移动,后面的红楼与石阶下的小个子人影便越来越小。

“是吗,难为你能这样觉得,”萧一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微微笑道。

“若是罗长老在,恐怕你的轶事要多一倍了,”洛风时也打趣道。

“罗长老不喜欢他用那种眼光看人,”萧一行道,向后靠在软垫上,挑眉道,“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俩一定聊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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