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摔过吗？”
洛风时问。
“摔过的，”许麟书笑道，轻轻扬眉目，视线望向脚下的石阶，“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十三四岁之后我就不常常跑来跑去了。那时我功课学得最快，日常下山后回去，就在满山青翠的山色中一阶阶往上走，那时我刚刚开始学着师兄的端正稳重。青髓山多漂亮啊，从下往上看，从上往下看，都是画卷一样，走在山中就像走在画里…”
秀丽景色中鲜有游人，洛风时与许麟书二人向山上走，一直到鲜艳的阳光敛了光辉，大约是未时时才转步下山。
“也不知道萧堂主那边事情进展如何，”
洛风时见许麟书精神比前两天好些，自己也觉得心情放松许多，随口说道。
“那得等回去才能知道了，”许麟书说，他目光看着脚下的路，隐隐听见不远处的地方好像有一些嘈杂的人声，抬头看去，却被树木挡住看不见，“那边怎么了？”
这一天下来连游玩的百姓都没见到七八个，此时听到那么多人说话声，确实有些不对劲。洛风时张望未果，不由有些警觉。
待走到山下方发现是一群人围着小湖旁一道细细的水渠，天色已暗，那边人又多，看不清他们围着什么。
“怎么回事？”
许麟书道，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
洛风时看见他们来时所乘马车的车夫也在那群围着的人中间，想要上前询问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车夫已经魂不守舍地摇着头沙哑开口，“捞出个小孩！死了好几天了！”
夜色完全黑透的时候，大半个官衙都已经被惊动起来，回了家吃了饭已经在榻上睡下了的兵卫又被叫回来。
知府尹德之连夜跌跌撞撞地赶到现场，在尸体还没运到官衙的时候就认了尸。
听到动静的百姓从家中出来，三三两两站到街道旁，不住地交头接耳，有人说隔着好远便听到知府大人那一声悲怆的号泣声。
白布在尸体停在衙上之后被掀开，在水里泡了几天的尸体已经开始浮肿，头发与穿在身上的衣服不住地滴下河水来，那衣服破破烂烂的，确实与之前小仆所说的一致。
院里紧急传来的仵作已经开始翻找器具忙活起来，洛风时站在廊下看向那边。
许麟书从他后面走到与他并排，轻轻道，“死不瞑目，”
无需揭开白布再看，尸体刚刚捞上来的时候，他俩人都看到了。八九岁的孩童一张面孔在黑夜中白得比纸张更加诡异，然而濡湿的发丝与泡胀的皮肤却掩不住孩童原本应当还算俊秀，小小的身体仰面躺在岸边，双目圆睁，神情无限惊恐。
“据仵作所说，应当是四天前溺死的，天气冷尸体腐败得慢，今天才漂起来被人发现，”
洛风时转过身，也扳过许麟书的肩膀让他别再注视，“我们来襄州的前一天。”
二人回到堂上时正好与一个退出去的仵作撞了满怀，那仵作神色有些尴尬，洛风时向堂内走两步，还没看到尹知府便先听到了他厉吼声。
“不可能！溺水——这绝对不可能，”
尹德之一夜之间好像又苍老了十岁，听到门口有人进来立马一双眼睛抬起，看见是洛风时而不是仵作，又喃喃自语着摇着头低下眼去，“到这府上问问，谁不知道玦儿是最会水的。我从前怕他有事，总让侍卫嬷嬷里三层外三层的盯着，他反而笑我，跟我说：爹，那些侍卫游得还没我好。”
知府口中说出的孩童言语生动，一时与那堂上苍白凄惨的尸体形成鲜明的反差，在场众人都不禁恻然，洛风时正思考着如何出言安慰，却忽然后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洛风时回头看是萧一行。萧一行也是刚刚到庭内看了尸体又进来。
“你怎么觉得？”洛风时回头看了尹知府一眼，压低声音用那头不会听到的音量轻轻问萧一行道。
“虽然尸体上没有绳索，然而手腕却有绑缚痕迹，五脏紧收神情惊恐，是死前经受了极大惊吓，”
萧一行低声道，
“只看尹知府愿不愿意再查下去，小公子的死绝不是贪玩溺水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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