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各个角度来说,这地方确实算得上是人间的一处小仙境。炉内有火,桌边有茶,床是做生意的地方,自然是干净整洁松软无比。
慕容良和衣而卧,昏昏沉沉竟也睡沉了,这一睡四个时辰,醒来时屋内依然是暖融融的,外头鸟在啾啾地叫,隐约琵琶叮咚地响。屋子陈设照在日光里,只有他一人,白玉不在。
慕容良坐起来,翻手看右手手掌。
指节劲瘦,端看皮肉无半分破损,然而离远了看却不难看出由掌心至五指末端萦绕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
慕容良试着抬了抬右臂,似乎更加疼痛迟钝。
这若是换了旁人只以为是坏事,殊不知这才是身体在抵御掌毒的良兆。掌毒逼退在手臂之中,心腑所受的戕害就少。慕容良武功在北边排到榜四,那蒙面人一掌大多被他功体拦截,只有少数进入心腑。要是换了个普通人接那一掌,只怕是四肢毫发无损,心脉早就碎尽了。
慕容良起身披上外袍,墨色轻缎的袖子放下来正好垂到右手指尖。转身时听到竹门吱呀一声,踏进来的人也很熟悉,不是别人,是白玉。
“公子醒了?”白玉惊奇地瞧瞧他,明知故问说,“我刚替公子煮了红枣汤,公子醒了就好,能自己喝,就免得我笨手笨脚了。”
白玉说着打开竹盒,从竹盒里小心拿出个薄瓷绘花鸟的小碗,小碗里一汪澄澈澈的橙汤,里头飘两个红枣两朵银耳,并一个白瓷勺。
小碗放在桌上时“当”地清脆地碰了一声,慕容良没有理由拒绝,也就坐到桌边来,礼貌地道了声谢。
然后忽然间画面就进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慕容良端坐在那碗红枣汤面前,白玉穿着那小红衫倚在桌对面看他。桌下他右手依然笼在袖中,他没动,那碗红枣汤也没动。
白玉睁大了眼睛,咯咯地忍不住笑,打趣道,“原来还是要我来的呀。”
白玉这样说着,一边便已拉凳子坐到他跟前来,笑得直不起腰,却相当大方娴熟地够着手用瓷勺把枣汤盛给他喝,歪着头问,“公子的右手怎么了?”
慕容良道,“没什么。”
“没什么?”白玉重复道,想了想又说,“公子昨天晚上睡得可不算安稳。”
“那是——”慕容良说了一半忽然止了嘴,抬起目光看向她。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白玉说,“这很正常呀,公子睡下后我才去洗脸,回来时公子已经睡着了。”
“你又回来了?”慕容良不禁问。
白玉又睁大眼睛,好像想笑,道,“这是我的屋子。”
一间屋子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样子,自然也可以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有急着鸳鸯共枕的客人,自然也可以有人独卧一衾。
反正,托那两锭金子的福,即便是急,也无需急在这一时。
“那你睡在哪里了?”慕容良问她。
这点他可以确定,即便是他再重伤几倍,也不可能睡觉身边多个人而浑然不知。
白玉向桌边努了努嘴,“这儿啊,昨晚我一直都在。”
不仅是一直都在,她见了慕容良翻窗进来时咳出的血色,半夜听见他翻身,还执着蜡烛去看过两回。
慕容良睡觉时仅褪了最外面一件沾了灰尘的外袍,墨色发丝散在枕边。白玉瞧瞧他眉,又瞧瞧他眼,最后甚至伸出手来拂了拂他的头发,把几丝撩起来摆弄。
确实是个奇怪的男子,还是个奇怪的美男子。
白玉撩起他发丝时注意到他颈侧靠后的地方有一道好几寸长的白痕,虽然看着早已是往事,但仍然令人心惊,像是锐利横直的刀伤。
但白玉心中反而并不怕。在这个地方,她最熟悉的便是男人,睡觉的男人,在她榻上睡觉的男人。
以至于当慕容良后来问起她为什么不怕,为什么愿意帮自己时,白玉眨了下眼睛笑得像个红色的小精灵,“因为我一个姐姐说过,敲门进来的客人都不是混蛋,我想吧,敲窗与敲门也算差不多——?”
慕容良是敲窗进来的,杨云阶回客栈时却顾不上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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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周停更一次~下一章2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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