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抬到通铺去,指不定被染上其他病症,顾长、顾幼兄弟俩自然是不希望言萝被抬走的。
四只眼睛,巴巴地望向沈亦。
“将她抬到本宫榻上来。”沈亦吃力地往里间让了让,空出半边榻,这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竟出了一头薄汗。“病气是本宫过给她的,本宫不怕她再过回来。”
太子一发话,人自然就留下了。
言萝的症状跟沈亦差不多,高热不退,四肢冰凉。昏昏沉沉睡了几日后,她才短暂地醒过几回。
“试药,青蒿方……”
一醒来,她就抓着离自己最近的人反复嘱托。
“元侍卫,你何苦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牺牲至此?”隐约有人在她耳边低语。
“我……我不能让她死……她绝对不能死。”言萝神志不清地嘀咕道,“要是救不活她,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她的积分已经负得太多了,再扣下去,真不知道系统会给她分配些啥比让她当人妖更坑爹的任务!
嘀咕完,言萝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沈亦掰开她拽住自己的手指,面上表情有些复杂。
顾长面色肃穆,神情动容,“没想到元侍卫对殿下如此忠心不二!”
瞧瞧人家这思想觉悟,太子一死,她就跟着撞死殉职。
多伟岸,多仗义!
再看看自个。
唉,惭愧啊,实在惭愧!
“元言这个马屁精!”顾幼在一旁生闷气,“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讨殿下欢心呢!”
沈亦盯着言萝苍白中泛出病态酡红的面容,淡粉色薄唇抿得更紧,目光也更为深邃悠长了。
他自小生长在权谋之下,前呼后拥的多是忌惮他的身份与权势,极少有人会如此不计回报地对他好。
虽然“元言”在外人眼里是一个爱拍马屁的小人,但沈亦知道,她并非如此。
相反,她总是经常忘记他当朝太子的身份,开心就和他勾肩搭背,不开心就对他骂骂咧咧。
她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却又对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格外忠心。
她单纯只因为他这个人,而心甘情愿地付出性命的代价,换取一个可能治愈他的希望。
这份沉甸甸的恩义,他沈亦,又何以为报呢?
沈亦心口像是压了一口秤砣,时常觉得喘不过气来,这种难受感,只有察觉到昏睡状态的言萝不老实地将手手脚脚搭在他腰上时,才能稍稍得以缓解。
这个人,平时毛手毛脚,睡个觉也不安分。
沈亦哭笑不得,刚把言萝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大夫就端着青蒿汤进了屋,熟练地捏住言萝的鼻子,迫使她无意识地张开嘴呼吸,再一股脑地把汤药灌入她口中。
大夫灌药灌得急,有些许药汁从她嘴角漫出来,沈亦左右一瞅,没找着帕子,干脆抬起她的胳膊,顺势撩起她一角衣袖,给她擦了擦嘴。
“药吃了三副,怎么还没半点起色?”大夫念念叨叨地拎着药箱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顿住,猛一回头望向沈亦,“太子殿下近日精神头可还好?”
沈亦颔首,“尚可。”
这些日子,他昏睡的时日减少,清醒的时候渐多。
大夫捋了捋花白胡子,双目间精光一闪,抱着药箱返身,再次朝沈亦伸出手去。
这一回,他诊断得尤为细致。
“脉细参伍不调,乍疏乍数,乍大乍小,嗜睡少食,肢体冰寒,口唇灰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大夫像是有了什么惊人的发现,手舞足蹈状若疯癫地跑出了门。
沈亦一脸莫名地目送大夫走远,低头瞧了一眼言萝,见她两颊被从门外刮来的风吹得红得更加不自然了,不由得给她掖了掖被角。
这一掖,掌心似乎不小心蹭过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柔软而又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