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官军前锋在击败虎山军的第一个方阵后,连气也没喘一口,直接撞向了第二个方阵。喊杀依旧犀利,气势依然很足,但杨炯发现,官军劈砍动作的速度和力度有所下降。只见一个官军的军士,估计是个小旗官,连续劈砍了两刀,才把面前的一个兄弟砍倒在地。
看着总体战技水平略逊,伤亡比例更高,依然坚持战斗的虎山军弟兄们,杨炯心里开始生出一股愤怒和后怕。
是的,新兵难以打过老兵,这个道理是认的。但是,看着一手抓来的,带出来的兄弟,承受着相对官军更大的伤亡,杨炯还是难以控制愤怒的情绪,好几次都想带着亲兵队冲上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酣畅淋漓杀个痛快,为那些第一次走向战场而丢掉性命的兄弟报仇。
在愤怒之余,杨炯也隐隐感到庆幸。从现在接敌战斗的情况看,官军训练有素,经验丰富,杀戮技能明显更高。在双方人数差不多,特别是己方人数还稍微少一些的情况下,若是战场宽阔,接敌面扩大,难保不被官军正面平推速推。但此时此刻,杨炯很庆幸,狭路相逢在狭路。不管是敌方还是己方,大家都摆不开阵势,没法投入全部的兵力。
即使官军在战技方面更胜一筹,但是战场地形条件限制了他们的优势,让他们有力也没法全使出来。
看来,冥冥中,连上天都在给自己机会!不然,虎头山今天很有可能会栽大跟头。
既然上天都在成全,那就更加不能辜负!杨炯决定,要稳住,把仗打好——将不可因而怒兴师!
一念通达,再无纠结!
杨炯静静看着正在进行的战斗,眼神冷冽而沉稳,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当接敌面深入至第二个百人队的中间时,杨炯感觉这个方阵快要崩溃了,便下令让他们后撤。
士气和体能是此消彼长的。第一个方阵,差不多打到第三个排面,整个队伍就一副明显吃不住劲的样子。但到了第二个方阵,官军体力消耗很大,战技水平发挥同样跟着下降。相对之下,第二个方阵的兄弟所面对的压力便减轻许多,胆气也跟着上来了。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都是一个脑袋一个疤,谁怕谁!
即便这样,杨炯还是让他们先撤下来。一来,这么窄的正面,这个仗有得打。二来,一个队伍,被人打崩和听令撤出,是两码事,心理状态截然不同。即便是自欺欺人,也会少一些战败的耻辱和阴影,而很多时候,这种耻辱和阴影,不仅不会让队伍知耻后勇,反而会因为自信缺乏,在关键时候打不了硬仗。所以,杨炯毫不迟疑下令撤出。
撤出比坚守容易得多。一听到短促的号声,第二方阵的兄弟们如同放下一块石头,精神振奋,撒腿就往后跑,还非常有默契地避开后面的方阵,完全不需要十夫长和百夫长的招呼,显得是那么的流畅和自觉,体现了很高的战术转进水准。
杨炯看了,目瞪口呆,想骂又骂不出来,只得自个儿悻悻嘟囔,“靠!”一旁的亲兵听了,愣是不明白大当家说了啥,疑惑地看着杨炯,显得很无辜。
当面之敌奔逃后撤,压力顿消,官军的百户官刘平却毫无欣喜。他娘的,太累了!连破两阵,伤亡了一二十个兄弟,体力消耗巨大,汗水甚至比血水多。披着几十斤的甲胄,不停持盾劈砍,接敌战斗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停下来,感觉胳膊酸痛不已,好像再也提不起来似的。刘平转头扫了一眼大伙,都是撑着盾牌或大刀,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拉风箱一般。
刘平算是老阵仗了。官不大,可仗没少打。见对阵的虎山贼主动后撤,自己的队伍俨然已经暴露在贼寇弓箭手的覆盖范围内,也不等王千户的命令,当即叫骂起来,“弟兄们,不要停下来歇息,赶紧列队,把盾牌都给老子举起来,咱们往后撤!”
“快,快,贼寇是有弓箭手的!”
话未落音,急促的牛角号骤然响起,接着箭雨倾盆而下!
刘**应很快。一边叫骂提醒,一边微曲身子,斜顶着盾牌,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但不是每个军士都有他们百户官的这种敏感与麻利。不少军士,虽然听到刘平的命令,但因为胳膊酸痛得厉害,加上高度紧张后的疲惫感,动作慢腾腾、懒洋洋的。结果,盾牌还没有举起来,箭支就砸了下来。
连破两阵,不过伤亡一二十个兄弟,一顿猝不及防的箭雨,却要了十几个兄弟们的性命。刘平愤怒难当,连连叫骂,“狗日的贼寇!打不赢,便只会放冷箭!操你娘!”
刘平的叫骂,杨炯听得很清楚,不过无动于衷,权当一阵耳边风,心头却暗爽。嗯,打不赢,还真的只能放冷箭。这个思路是对的!
一边叫骂,一边指挥着剩下的兄弟们后撤。哪怕带着连破两阵的战绩和自豪,刘平也是不爽,因为撤退得艰难。贼寇的箭支仿佛不要钱似的,一拨接着一拨,连绵不绝,砸在盾牌上,下冰雹一般砰砰作响。大伙丝毫不敢松懈,一点点,小心翼翼往后退,神情异常紧张,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在即将撤出的时候把命给弄丢了。
看着官军前锋的第一个方阵徐徐后撤,杨炯若有所思,接着轻声下令,“前军保持戒备。中军和后军安营扎寨,马上埋锅做饭!”
“让马凯专门安排几个兄弟,把老夫人的帐篷搭好。记得,帐篷里面,砍一些树,要劈出木板来,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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