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杨炯背着斧头,牵着黑风,边走边察看谏山岭的地形。谏山岭,不算太高,但也不算矮,和潇湘大地上许多山头一样,植被茂盛,即便在寒冬时节,依旧有不少的树木带着绿意,还有成片的竹林。远远望去,这个被亲兵队侦察确认,就是永州卫的藏匿之所的山岭,除了覆盖绵延的树木竹林,完全找不出任何端倪。
有些地方,积雪尚未消融,仓黄或翠绿间,有零星白斑点缀,无言提醒着时令。
杨炯突然停下脚步,问道,“杨真,亲兵队是如何确定,这就是永州卫的藏匿之处?”
杨真越过众人,抱拳笃定回道,“大当家,小的派出了好几队人马侦察过,先是发现此山不时有烟尘升起。尔后,兄弟们进了山,发现有大量人马在聚集宿营。听口音,都是永州本地人士,只言片语中,也提及了咱们虎山军攻打永州的事。”
“……此事,事关重大。小的也曾担心消息不实,便带兄弟们又仔细察看了一番。小的亲眼所见,必是永州卫无疑!”
杨炯轻轻颔首,又问,“人数规模,可以确定不?”
杨真仰头皱眉,思索了一番,才小心回道,“这个倒是不敢欺瞒大当家。小的只敢说,从他们宿营分布的位置看,分了好几大块,估计得有好几千人。至于更多的,小的就不敢乱说了!”
听完杨真的回复,杨炯想了想,说道,“咱们骑马而来,人还不少,现在又是大白天,估计山上能发现咱们的行踪。今日暂且这样,留下一部分兄弟监视动向即可。咱们先回大营,如何攻打,再作计较。”
说完,杨炯翻身上马,带头向永州城外的大营疾驰而去。
……
永州城里,知府衙门。
陆大山重重拍了一下案几,大声呵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尔等身为朝廷命官,值此危急存亡之际,岂能坐而论道,毫无办法?虎山贼此刻就在城外,如何破敌,如何护住阖城百姓,尔等须得拿出章程来!”
见知府生气说重话了,下首位置坐的一帮官吏,连忙站起来,拱手大声告罪。
陆大山抚须又道,“告罪何用?本官现在要的是办法,是章程,不是告罪!若告罪有用,那本官此时此刻,不如就面北告罪罢了!”
众人惶恐,又连连告罪。
陆大山无奈气堵,只得招招手,示意众人坐下。
待众人落座后,陆大山长叹了一口气,端起案几上的茶盏,丝毫不顾平日里修身养气的戒律,一饮而尽。待心情平复些许后,陆大山刻意温言道,“各位同僚,永州城破,不但你我一生名节沦丧,更有性命之虞。当此之时,须得同舟共济,共度时艰哩!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有什么办法和章程,尽管说出来,大伙一起参详。”
见知府如此作派,下边的官吏一番眼神交流后,便有人站出来说话了。
“知府大人,虎山贼汹汹而来,人数众多,堂而皇之屯兵城外,声势浩大。依下官之见,为今之计,坚守为本,斡旋为上!”
陆大山听到这里,一脸不可思议,连连追问道,“斡旋为上?如何斡旋?虎山贼,可与之斡旋?”
站出来说话的是个中年官吏。他身材瘦削,相貌寻常,就是一对三角眼让人印象深刻,感觉就是天生一个精明人。见知府追问,他露出了一股细不可查的喜意,连忙回道,“回大人话,自衡州事变后,下官便有意打听了一些故事,正好向知府大人和各位同僚解说一二。”
说道这里,中年官吏又故意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以示郑重,“虎山贼,自称虎山军,原本是衡州府治下衡山县的一伙山贼。起初,不过是打劫官道上的一些小行商,还算本分小心,连大一点的商队,都是不敢碰的。之所以突然间崛起泛滥,这与其现在的头目杨炯,有很大干系。”
“……杨炯,娼妓之子,屠夫之身,弱冠之龄,传言曾在衡州知府秦诗欢府上做过护院。后不知为何,离开了秦府,落草虎头山为寇。之后,便纠集乱民,演兵布武,为祸乡里,先后攻占了衡山,击败了衡州卫,占了衡州。前不久,还出兵常宁,平息了苗民作乱。”
听到这里,陆大山忍不住插话,“攻占衡州,这个本官倒是有所耳闻。至于出兵常宁,平息苗民作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中年官吏不得不停下兴致勃勃的陈述,转而又向陆大山解释道,“回大人话,据传……”
待解释完,陆大山又道,“你说的这些,与如今之困局,有何干系?所言斡旋,又从何谈起?”
中年官吏不慌不忙回道,“大人,下官此般说辞,乃是点评杨炯其人。纵观其所作所为,虽行为悖逆,行事荒唐,但却不失坦荡信义。无论破军,还是破城,杨炯均未滥杀无辜,隐隐间可见赤子仁心。下官建议,不若派人出城,与之周旋一番,许些钱粮,或可另其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