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在晌午后便开始了。双方火炮数量悬殊过大,在短暂对射后,虎山军的火炮便主宰了战场。不过,胡素见澳夷的炮台哑巴了,便下令各炮轮流射击,还特别交待,“不着急!咱慢慢打!让这帮澳夷,好好见识一下咱大明的厉害!”
连续的炮击,让葡萄牙守军从惊慌到痛苦,再到麻木不堪。一开始,他们看到虎山军架设了许多火炮,炮口都对准了城墙,以为会有一场激烈残酷的城墙争夺战。没想到,对方的火炮好像是在悠闲度假一般,偶尔打上一发,而且大多还是实心弹,听着轰隆隆的巨响,对城墙有一定的毁伤,但人员伤亡并不大。
只要不是被犹大亲吻过,被炮弹直接击中的,都没什么大碍。
在城内集结的火枪队,一开始也是严阵以待,做好了战斗准备,时刻盯着城墙上,焦虑紧张地等着命令。没想到,从中午等到傍晚,再到深夜,只听见炮响,却始终没有见到明国军队的踪影。
从总督马士加路也,到普通的士兵,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本来为了王国的荣耀,为了口袋里的银币,一腔怒火,准备着狠狠教训一番明国的军队。但随着一发又一发的炮弹落下,仿佛不会停歇,这份怒火渐渐转变为无聊的等待,还有疑惑。
难道是明国太富饶,他们只想用火炮来解决一切?
马士加路也虽然没有放松警惕,但是也没法让总督府的卫队,还有商人的雇佣兵,长时间列队准备战斗。于是,他征用了一些靠近城墙的房屋和仓库,用来安顿这些士兵们。同时,还是坚持让一些连队,始终保持着戒备状态。
但到了深夜,不管是城墙上的士兵,还是值守的连队,大家都觉得,尽管炮击还在继续,但战斗不会在今天打响了。于是,大家除了诅咒那该死的明国炮兵,很多实在顶不住困顿,便纷纷蜷曲在垛口下酣睡起来。
……
“王大哥,等会偷城的时候,是不是让老胡把火炮给停了?”石锤低声问道。
王威盯着远处模模糊糊的城墙,过了一会,才狠狠地说道,“算了,让老胡继续打!这样,反倒不容易让黄毛怪发现咱们有异动。再说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就是咱们的命!”
石锤听了,不再说话,又埋头擦拭斧头。王威继续死死盯着城墙,一双眼睛在黎明前的微光中,闪闪发亮。他们的身后,士卒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相互偎依着取暖,神情各异,有满不在乎的,有脸皮紧绷的,有面如死水的,当然,还有闭眼睡着了的。
又是一阵鸡鸣传来。
从前方跑过来一个士卒,低声叫道,“指挥使,摸上去了!摸上去了!”
王威立即呵斥道,“小声点,不要大声嚷嚷!去告诉兄弟们,要准备冲了!”
过了片刻,王威一跃而起,举起手中的大刀,低吼道,“兄弟们,杀黄毛怪了!”
石锤抡起斧头,赶忙追上,跟着吼道,“杀黄毛怪了!杀黄毛怪了!”
……
踏过一路的血污和断臂残肢,杨炯在王威等人的簇拥下,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总督府。
这是一座城堡性质的建筑,外面是厚实高大的围墙,里面还有马厩、营房等军事设施。看得出,这些葡萄牙人是下了功夫的,所有的设施都是用条石和青砖建的。在总督府前的空地上,铺满了无头尸体,血水把地上的草皮都浸润染红了。
走进大厅,一身血水的王威指向大厅的一角,“将军,剩下的那些澳夷头目人物,差不多都在那里了。”
顺着王威的手指方向看去,一群黄头发白皮肤的葡萄牙人,正挤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念念有词,有些还不停划着十字架。
杨炯问,“他们的总督,死了没?”
王威先扭头示意手下,然后鄙夷地回道,“没死,还在哩,被咱们搜到了。这濠镜里面,有不少大明的子民,在这里做工过活。是他们给我指引的。”
片刻,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被押了过来。有些秃顶,头上的黄毛不多,胖胖的圆脸,硕大的鹰钩鼻甚是引人注目。见到杨炯后,他连忙求饶,“将军阁下,我是葡萄牙王国驻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我投降,我投降,请求将军阁下宽恕我!”
杨炯感觉很意外,这洋鬼子贪生怕死很利索,连官话也说得很利索。
于是,杨炯又居高临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马士加路也这厮身上,竟然冒出一股浓烈的狐臭味。
嫌弃地后退两步,杨炯问道,“你还会说大明官话?”
马士加路也又连忙点头,讨好地回道,“会的,会的。明国,是最伟大的国家,是全世界文明的典范。我万分尊敬明国,学会了明国的语言。”
杨炯听了这话,心情大好,对亲兵下令,“这话说得对!把他身上的绳子给去了!”
待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后,马士加路也弯腰鞠躬,毕恭毕敬地致辞,“尊敬的将军阁下,我想是使者交涉出了问题,才导致了双方的误会。我们葡萄牙人,对明国是万分尊敬的,双方的友谊也是经过了时间的考验。以前,我们还一起对付过,那可恶狡猾的尼德兰人!”
杨炯笑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一任澳门总督?完全没有殖民帝国的气派嘛!
于是,杨炯亲切体贴地说道,“别怕!虽然此刻,你们的上帝,还有你们的王国,都没法庇护你,但是,你遇到了一位骑士!相信我,相信一位骑士,服从他,答应他的要求,你就会得到应有的庇护!”
马士加路也听了,又连忙鞠躬致谢。
光靠漂亮话不行,还得来点硬菜。于是,杨炯又道,“走,我们一起出门去看看!”说完,杨炯大大踏步走向门口,马士加路也慌忙跟上。
指着面前的空地,杨炯语气沉重地说道,“总督阁下,你看,这都是尸体,是战败的后果!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你们之前不相信我!”
说完,杨炯扭头一看,只见马士加路也已经跪倒在地,面向那些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泪流满面,嘴里一顿叽里咕噜,手在不停划着十字。
祷告了好一会,马士加路也站了起来,愤怒地质问道,“这,这难道就是骑士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