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霸山心急火燎的催马疾行，小六子紧随其后。
自见着三姨太后，小六子心中就存有一大疑问。几次要问，却又忍下了。他见出寨已远，撵上几步问道：“大哥，俺问件私事？”
“说！”
吴霸山头也不回应一句，可随即放慢了说道，“六子，咱哥俩没那些说道。”小六子即与之并行地说道，“俺是说…说，三姨太的身世你清楚吗？”
“她呀，知道一些。咋啦？”吴霸山好奇地看着小六子，小六子却迟疑起来，“嗯！还是算啦了。”吴霸山收了收缰绳，追问他说，“六子！你想说啥？”小六子被逼得紧，顿时面红耳赤，结巴道，“三…三姨太身上有……，有块青蓝色的图案？哦，在背上。”小六子用手示意了一下所在的部位。
吴霸山顿时停下，面含愠色的诘问道：“你咋知道的？你！”小六子忙辨解说，“大哥！俺跟她不是那么回事。您别误会。”吴霸山却愤恨的道，“别说了！俺知道你喜欢她。你回去吧！俺不要你。”吴霸山面色绝冷的命令道。
三姨太不过是吴霸山的一个妾，而他也最忌被嘲笑为重色轻友。可以说他对小六子的情义远胜于三姨太。他之所以如此决绝，是因为小六子的品行一直为其所看重。不曾想会看到了三姨太身子上的秘密，这意味着什么？确实的，三姨太背上是有那么一个图案。他作为她的男人，当然见过，可还真没咋往心里去过。可这位好兄弟竟然清楚三姨太身子上的事，这不明摆着他俩已有肌肤之好了嘛。老实说就其心底而言，吴霸山还真不反对三姨太跟小六子好。他想过，小六子若真喜欢她，他倒乐意成全。可他清楚小六子的为人，他绝不会惦记兄弟的女人，可万没想到竟如其哥哥黑老三一样，不仅敢戏朋友之妻，还会选机会说出来。
吴霸山非常夫望地盯着黑六，心底骂「这小子与其哥哥无二。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小六子是个把声誉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人，他面色煞白，大声道：“大哥！你把俺看成啥人啦？三姨太可能是俺亲姐姐！”吴霸山听呆了，并愧疚的不知如何安慰这位过命的好兄弟。小六子激动得声音颤颤，“俺听听…听三哥说，俺上面有个姐姐，她她…她应该就是——，”吴霸山忙打住他说，“慢着！六子，你是说三姨太是你的亲姐姐？”小六子重重的点了下头，可随即又不肯定的说，“可能是！”吴霸山茫然地瞪大眼，“喂！咋就不肯定了呢？”小六子不满的看着吴霸山，怨忿地说，“俺咋确定啊？她背上的图俺没法肯定。”
吴霸山顿时大声道：“哦，是这样！”并连声道，“有有有，真的有哇。”小六子双眼发亮，进一步求证道，“真的？青蓝色的图案！”吴霸山却忽然不确定了，他挠着头说，“哎呀！记错了。那是二姨太的。他娘的！瞧俺这记性。”小六子两眼顿时没了光彩，颇感失望道，“大哥，还咱快点赶路吧。”
吴霸山这才想起这要紧的事，忙嗯了声，催马急行，可心底一刻也没停止回忆着二姨太和三姨太身子上的情景。他想了好一会，忽然间，那些个与他有过肌肤的女人如走马灯是的来回闪现，吓得他连声摇头道：“咿呀呀！没法想没法想。”又看了眼眉头紧锁的小六子并大声道，“六子，俺到家就清楚了。”小六子勉强一笑，吴霸山却开心道，“哈哈！那样的话俺还是你的姐夫呢。”
小六子却想到了整日在一起的兄弟，竟若有所思说道：“大哥，俺们身上啥模样都清楚。可你咋——，唉！”
小六心系姐姐的身世，因而有所埋怨，可忽然想到这是大哥的家事，忙收住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吴霸山倒是毫不避讳，乐呵道，“嘿嘿，跟女人在一起，不一样。弟兄们，袒肩露背，泡澡光腚，都不算个啥。可女人长嘛，这个这个……咳！你成家就知道了。”
吴霸山先后娶下五六个女人，能够掏心掏肺的，是越往后越不如前。说白了，之后的女人，也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既然是这样么个心思，那还有哪挑灯浪漫的举动。吴霸山与小六子并驾齐驱，且饶有兴致的问道：“六子，她到底是咋回事？你给俺说说。”
小六子爽快应一声，并回忆说：“说来，是黑三跟俺说的。俺爹妈共育有四儿二女，因家境贫寒，只剩得俺和黑三。俺最小。应该是俺二、三岁那年，姐姐因病重难治给丢弃了。想在想来，也不知她是真病还是饿的，姐姐一直睡在个破席上。起初还能哼两声，翻一翻眼，可后来就不咋动了。四五天后。俺娘认为她活不行了，就让黑三抱出去丢了。老三不忍，求娘再等等。俺娘性子爆，又要忙着手头上的针线活，也许是被老三的劝得烦，竟一言不语地用手中的锥子攮他。俺爹一向寡言，也吼道：咱活下来就不错了。赶紧的！”
吴霸山叹了口气，望着前方说：“怨不得你娘啊！为保全家人，女人慈中带毒也是天性。咱们做山匪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小六子认同的点了下头，继续说道：“俺三哥知道，家太穷，大哥、二姐就是饿死的。他不敢再说什么，便就着那破席子把妹妹裹了出去。在俺们那儿，夭折的女孩是不能葬在祖坟，多遗弃在乱坟岗。其实也就是喂了野狼野狗。见俺姐还有口气，老三不忍，把她抱到了路旁的一座破庙。他想「若妹妹命不该绝，当有人将她抱走；如果死了，回头再来安葬她。」”
吴霸山回过头，夸赞道：“黑老三这般心细，就因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哪。唉！”
小六子明白吴霸山何以叹息，因而苦涩的咧咧嘴，又继续说道：“三哥把她摆弄好，又脱下上衣给她盖了，才难过的离开。可他才回到村口就突然想起，「如妹子被人拾了去，以后凭啥相认呀？」他又忙跑回去。他学过然染料制作，是从俺村一个祝巫那偷学的。他采了些靛草，碾成靛蓝颜料和树油，又摘了好几根树刺。回到破庙后，俺姐依旧死一般躺在那儿。黑三用刺蘸着颜料在她肩胛上扎出块图案。黑一说，人若没死，图案会长在那儿的。弄完后，还守了一会，才难过的离开。当晚的后半夜，风刮得厉害。俺哥牵卦着，便偷拿了个煨薯蛋，再次跑进破庙。可俺姐躺的地方已经空空，破席子和俺哥的破上衣还在。显然人被救走了。黑三发誓这秘密先不与人说。”
小六子长舒一口气，看着吴霸山说：“整件事儿就是这样的。”吴霸山却高兴道，“俺想没错！一定是她。想想，你俩的模样还挺像的。驾！”
吴霸山不再多言，而是催马疾行。突然，『呯·呯呯』的枪声响起，子弹冲他俩射来，吴霸山滚鞍下马，爬到一土丘后面；小六子却大叫一声摔下马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