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玉姝突然撞进怀里,被动的姜羲唯有不知所措,担心胸前的裹布被她瞧出来,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又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放。最后只能僵硬得跟木偶似的,谁知道穆玉姝把她抱得更紧了。
就像是一个寒风冷夜里走了许久的旅人,终于见到久违的温暖,渴望汲取一切温度来拯救自己冰凉的灵魂。
姜羲放柔动作,拍拍穆玉姝的肩膀安慰她,没等后退避嫌,就听到穆玉姝再次提起心心念念的云朝海棠,声音里还隐隐有着哭腔。
“谁说我们看不了云朝海棠了,等明年,让你十三哥把你偷偷带到樟州来,那时候我再陪你去看云朝海棠!”
穆玉姝仰起挂着泪痕的脸,徐徐笑开:
“好。”
“不要伤心,以后都会好的。”姜羲低声安慰她,没忘了手里提着的大包袱,“这是我从姜记糖果铺买来的银丝裹蜜糖,听你十三哥说,这是你最爱吃的。今晨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你要不要尝尝?”
穆玉姝退开几步,逐渐远离了姜羲身上让她眷恋的温暖。
“嗯,我尝尝!”
姜羲陪着她到花林里的石桌旁坐下,把糖盒子拆开。
穆玉姝迫不及待地伸手捻了一块,送进嘴里,丝丝缕缕的甜味在舌尖化开,糖衣之后便轻咬开蜜果,特制的蜜果酥脆到化渣,香味醇厚,若有若无的一点酸味儿又刚好中和了银丝糖的甜腻,让人吃了一块还想再吃。
“就是这个味道!太好吃了!你也尝一块!”穆玉姝眼角还挂着泪珠呢,鼻尖儿也红通通的,可吃起糖来却笑得格外畅快,让姜羲恍惚想起以前的穆玉姝,那个无忧无虑的娇娇女穆玉姝。
这让她不由得弯起嘴角,听穆玉姝的,也捻了一块银丝裹蜜糖送进嘴里……这还是她第一次吃自家的招牌产品,惊艳得无以复加,果然哪个地方都不缺才华横溢的手艺人,她不过给了一个思路,这些大师就能玩出花样儿来。
“太好吃了!”姜羲连连称赞,忍不住还想吃一块。
穆玉姝一把扑住糖盒,挡住姜羲的手,像个小女孩儿似的撒娇:“不行,剩下这些都是我的,我要把它全部吃光。”
“行行行,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姜羲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也不忘叮嘱,“你也别吃光了,待会儿在路上吃,免得无聊。”
“嗯。”
“那我走了。”
姜羲也不好多待,就此起身道别。
穆玉姝没有挽留她,只是在她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叫住了她——
“姜九郎!”
“什么?”姜羲回身。
穆玉姝笑靥如花灿烂:“我以后就不喜欢你啦。”
姜羲眉一挑,唇角慢慢舒展:“好,我知道了。”
“以后也别来看我了……”穆玉姝犹豫地咬着唇,“但是你一定要记得我啊!”
“我会的。”
姜羲朝她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去。
临去时,脚步微顿,那句低喃的祝福飘散在花雨风中:
“愿你此后做个洒脱快乐的穆玉姝……”
姜羲离去时,穆玉姝也在看着她的背影。
那是少女的情窦初开啊。
可青涩的花骨朵还没来得及成形,就被掐断了。
“我以后不会喜欢你了……但是我会记得你的。”穆玉姝低声自言自语,又抱紧了那盒银丝裹蜜糖,小声嘟哝,“不过我才不听你的,我就要在今天把它全部吃光光。”
她一边说着,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进屋。
所有的婢女都被她打发走了,偌大院落如今空荡荡只剩她一人。
屋子里的摆设基本没变,她这次假死遁走,不可能把什么东西都带上,她的奶嬷嬷跟自小跟她长大的婢女们心疼她,挑挑拣拣好久也装满了数个箱子,一辆马车根本拉不走。
最后,穆玉姝说,她只带走一点衣物和贴身物件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带。
没有人敢反驳她,都默默垂泪收拾东西。
也没有人知道,穆玉姝骗了他们,其实她什么都不打算带走。
她抱着糖盒,坐到桌案前,提笔——笔还未落,泪珠就已洇湿了信笺。
她从糖盒里捻了一块糖,压住嘴里无边的苦涩,又重新鼓足勇气提笔:
‘十三哥亲启……’
在她手畔,有一个海棠卷云纹的青瓷酒壶。
……
穆玉姝要假死离开,但是穆十四娘却需要死在今天。
所以,需要一个与穆玉姝年龄相仿的女子,代替穆十四娘的位置。
最后,选中了婵儿。
或者说,是婵儿主动站出来,接下来了这份差事。
婵儿是穆玉姝的贴身婢女,自小便被父母卖到穆府来,刚好被穆玉姝挑中做了她的婢女,随后便再没吃过苦,穆府的婢女也能过比普通人家好百倍的日子。
婵儿觉得,她就像村口老人说的,有福气。
有福气的婵儿总是乐呵呵的,别人都说她有点傻,傻到这种要命的差事也主动往上冲。
穆玉姝听了,抱着她哭了好一阵,婵儿却拍拍自家娘子的肩膀:“婵儿觉得挺好的呀,以后婵儿的家人就不需要吃苦了,可以过一辈子富贵清闲的日子了!”
穆玉姝骂她,说她傻透了,命都没了还管什么家人的富贵日子,她的家人对她可有半分好?
“可那毕竟是我的家人嘛……没关系的娘子,听说毒酒喝下去立马就能断气,不疼的!唔,婵儿也不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