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个老人。
就像你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云端的神衹。
他披戴着光辉,神圣而高洁,任何用来形容普通人的词语,放在他身上都会成为一种亵渎。
姜羲看到老人的第一眼,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那个名字——
“少禹巫主。”
“太羲巫主。”老人朝着她颔首,不是自上而下的态度,而是平等的。
他在认可姜羲的地位。
他是巫主,她也是巫主。
可姜羲愣了愣:“我现在已经不是……”
“一日登神座,便永世为神座。”
少禹往后看去,原本存在的神山风景如烟雾般退散开来,露出一张高高的神座,它伫立在神山之巅,白玉镀上浅淡的碎金光芒,圣洁的白色光辉自神座一直蔓延到天边去,恍若垂天之翼垂怜着苍生。
那便是巫主神座,整个姜族的信仰。
前世的姜族哪怕神山已毁,所有族人都搬到白玉城居住,但只要神座还在,巫主还在,他们的信念就从未崩溃过。
而对于大云的姜族来说,这张神座已经失落了数百年,它的主人也已有千年未出现。
姜羲遥遥望着高高在上的神座,既怀念,又激动。
“其实神座对于我们来说,不是荣耀,也不是权力。”少禹温和笑道,“而是一种责任。”
姜羲转而看向少禹,少禹也注视着她。
这是一老一少,两名巫主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见面。
“神座很高,不是为了俯视世人,而是为了更好地看清他们的挣扎。”
“神座很重,不是因为它有多特别,而是可以支撑起我们的身躯而不会倒下。”
“这就是神座,巫主的神座。”
姜羲静静听着,少禹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智慧的结晶,那是一个伟大巫主历经跌宕起伏的一生所留下来的感悟。
“我明白了。”姜羲欣然收下了这份礼物。
“你有这个觉悟吗?再一次背负起重任,哪怕是再一次面对从前的结局?”
少禹直直望着姜羲眼睛的那一刻,姜羲只觉得世界晃荡,前世白玉城腐朽风化、无数族人烟消云散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面前,耳边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这一次失败,大云的姜族也会面临同样的灾难。
是彻底的毁灭。
“我有。”姜羲握紧颤抖的拳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说出这句话时,像是背负着千钧之重。
但姜羲却说:“总要有人负重前行……与其期待别人,我想还是我自己来。”
“命运的选择果然是没有错的。”少禹像是早就知道姜羲会这么说,他还是笑得很开心,通透智慧的双目闪烁着稚子一样纯粹的光芒。
姜羲不解。
“你知道,为什么漫长的岁月里,姜族面临过无数的千年大劫,最后都还是挺过来了吗?”
“不知。”
这也是让姜羲疑惑的。
明明千年大劫一直存在,却没有一个先辈留下记载来提醒呢?那些带领姜族撑过千年大劫的巫主,也没有给后辈留下半点可供参考的经验,这对于重视历史的姜族来说,无法想象。
“大道之数五十,天衍其四十九,你可知为何会遁其一?”
“那其一……便是一线生机?”
少禹颔首笑道:“万物有极,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世上没有十成十的完美,便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其一。这个一,代表变化,和无尽的可能。所以这一线生机,也是命运,正因命运拥有无限的可能,才会有你的存在。”
“我的存在?”
“千年之前,我就看到了你的出现,我知道,你会是彻底改变姜族命运的那个人。”少禹无比笃定,好像他的双眼已经穿透岁月长河,看到了彼岸的未来。
姜羲却表示质疑:“为何是我?现在的我,连要怎么度过头上的千年大劫都不知道,更看不清未来……为什么您没有去做呢?以您的能力,明明可以在千年大劫之下安然无恙,为何偏偏没有这样做呢?”
姜羲在少禹巫主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位少禹巫主很强大。
恐怕只有初代的那位巫主可以跟他媲美。
所以她干脆直言出疑惑。
“我不是说过吗?那一线生机。”少禹没有因为姜羲的直接而动怒,“能够安然度过千年大劫的巫主,都看到了这一线生机,但这一线生机是命运,也是变化,它有无限可能,也不可以被人琢磨。你疑惑为何那些前辈没有留下方法记载?不是他们不想留,而是没有办法留,成功是不可复制的。”
“那您看到的一线生机什么?”
“是你。”少禹道,“或者说,是我选择了你。”
姜羲越发茫然了,她发现自己听不懂。
“是度过这一次千年大劫,还是度过今后的所有劫难,我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