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
遗忘在荒原上的破落废村,在沉寂了短暂时日之后,再一次迎来了陌生客人。
骑着神骏雪狮子的姜羲一马当先,来过此地的她,很容易就分辨出正确的道路,一行人在抵达某条界线之后,所有人都在姜羲的示意下齐齐停下。
尹灵越驱马来到姜羲身边:“可是有什么陷阱?”
“前面是一个幻阵。”姜羲感受了一下空气里流动的气息,“虽然外围的迷惑幻阵为我之前所迫,但核心的幻阵还保留着,我很确定。”
尹灵越当然不会质疑姜羲的决定,她只是担心,接下来要怎么找到他们的目的地。
姜羲抽出行囊里的舆图,展开回忆着一路过来的状况。
她摸出炭笔,一边在舆图上写写画画,一边念念有词:“……应该就在这个位置了。”
说完丢开炭笔,彻底抖开整张舆图,与面前匠村废墟重合。
“咦?”
“怎么了?”尹灵越迅速紧张起来。
随着她情绪微变,随行十名守道者,也皆是蓄势待发。
“别紧张!”姜羲出言安抚了他们,“我只是觉得舆图有些奇怪而已。”
“你们在找巫匠是吗?”灵稚居然开口了。
她长发极黑,眉目有些冷淡,唯独在看到栖梧的时候眼里能有有些温度。
一路上她寡言少语,现在突然开口,周围人连栖梧都觉得惊讶。
栖梧:“你怎么知道……”
姜羲:“黑袍带你来过?”
“嗯。”灵稚应道,又看了看栖梧,才继续道,“我虽然和黑袍来过这里,但我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了什么。”
姜羲也不急,沉着问她:“那你为什么知道,这里跟巫匠有关?”
“他来之前,翻阅过巫匠的古籍,我偶然看到过。”
“他看书时,你在旁边?”
姜羲有些意外,就她与黑袍的短暂接触来说,绝对不是一个会信任人的性子。
果然,灵稚难得地短暂沉默了:“不,我是用自己的方法看到的。”
她自己什么方法没说,总归不算光明正大就是了。
姜羲其实对这位叛道者的灵稚,并没有太大的恶感。
不仅仅是因为她那熟悉的轮廓。
也因为姜羲的直觉能让她感觉到,这个灵稚并非是恶人。
前后稍作联想,姜羲突然问:“你从来都没相信过黑袍?”
灵稚意外地看了姜羲一眼,大概是惊讶于她的敏锐。
她也没有否认,只是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姜羲弯起唇角后,反问她,“黑袍养育你,你却不信任黑袍?”
姜羲觉得这可真有意思。
灵稚的身份她已经打探过,跟栖梧一样,是黑袍的左膀右臂。而且与栖梧这个幽影之首常年在外奔波不一样,她是一直随侍在黑袍身边,帮他处理各种事务,所有的叛道者都知道黑袍有多信任灵稚。
但这个灵稚,却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开始信任黑袍了?
为什么?
灵稚想了想后,竟也学着姜羲来了一句:“直觉。”
姜羲轻笑出声来:“很好的理由。”
灵稚颔首:“多谢赞赏。”
姜羲笑意越深,因为她发现,这个灵稚并没有撒谎。
栖梧忍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不相信他的?”
灵稚的神情明显瞧着比面对姜羲的时候认真很多,还想了许久:“我们八岁的时候?”
灵稚跟栖梧,都是自从幼时有记忆起,就在黑袍身边成长起来的。
他们两人都是从无数有姜族血脉的孩童中,选出的出类拔萃者,被黑袍寄予厚望,更是亲自待在身边教导。
一直到黑袍让栖梧亲手杀了姜羲之前,他都从没有对黑袍产生过半分的怀疑。
黑袍于他而言,是师父,是父亲,是长者,是伟人,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知道他的残忍,把所有美好的假象都撕破,才让栖梧从一场梦里醒过来。
而现在,一直与他相依为命的灵稚居然告诉他,她从八岁的时候就开始怀疑黑袍有问题了?
他绞尽脑汁,也只能憋出一句“为什么”。
“很简单,他骗了我们。”灵稚转而面向姜羲,还有她身旁的尹灵越,说道,“你们不是奇怪为什么所有叛道者都这么仇恨你们吗?因为黑袍,他给所有人都灌输了我们是被姜族抛弃追杀的余孽,如果我们不拿起屠刀反抗,只会先被你们杀死。”
她在描述这一切的时候,作为反面教材的栖梧,却始终是一脸茫然。
“为什么我不记得听他说过这些话?”
“因为我们听过就忘了,他只是把这些想法植入了我们心中,让我们坚信不疑,却忘记最初这些理由是从哪儿来的。”灵稚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黑袍对他们这些年幼孩童做出的残忍之事。
摧毁掉心灵,根植以仇恨。
“……但是你发现了?”栖梧以全新的目光看着灵稚,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你既然发现了真相,为什么你没有离开?”
“离开后不知道去哪儿。”灵稚顿了顿,“更何况,你还在。”
栖梧突然讷讷得说不出话。
“咳咳。”姜羲打断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对灵稚说,“看来你的血脉天赋非常高。”
“是吗?”灵稚看上去对此并不怎么关心的样子。
姜羲笑着摇摇头,暂时把从灵稚栖梧处了解到的真相压在心底。
重新回到关于巫匠匠村的话题上,姜羲便很直接地问灵稚:“既然你在黑袍处了解到了一些东西,那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门。”灵稚说,“我只记得这个,黑袍很警惕。”
姜羲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灵稚的话。
她迅速从腰间的香囊袋子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那颗玲珑玉球。
“门……钥匙……”
随后,她迅速翻身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