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外是一条湍急的河,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是河的尽头,前方是一个大瀑布,瀑布底下是一个异常幽深的山谷,飞腾直落三千尺的水声传上来,只剩下隐约一点,像是发生在别一个世界。
瀑布口有一叶舟,绳子系在一棵树上,被湍急的河流不断推送,如同随波逐流的小人物,急遽晃动着,让人怀疑它下一刻就会翻倒。
唐桑花把燕离拖到河岸边,道:“现在你还有什么遗言?”
燕离道:“只有一句。”
唐桑花大方地说道:“你说吧,反正我不会替你完成。”
燕离道:“有些人我无所谓,有些人我下不了手,所以我不恨你。”
唐桑花的娇躯一震,无情的美眸中有一瞬间的软化,但是立刻就化作了更坚硬的寒冰:“这就是你的遗言?”
燕离道:“这就是我的遗言。”
唐桑花便将他扔到了小舟上,嫣然一笑:“我知道你怕水,怕得要命,也知道你落水之后几乎不能动弹,所以我选了这个地方作为你的埋骨之所。”
不需要落水,燕离现在就动不了了。
唐桑花伸手虚握,便出现一柄精致的短刀,她用短刀在绳子上轻轻一划,一根根细丝崩断,绳子发出绷紧的闷响。
但是绳子断到一半,却又停住了,勉强支撑着小舟。
“不用着急,最后我们玩一个刺激的游戏,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应该就到了。”唐桑花说着突然打了个响指,系着绳子的那棵树突然烧了起来。
火焰是金色的,在太阳之下闪耀着傲人的光辉,如同圣火降世。
金色的火焰从树顶上往下燃烧,如果是普通的火焰,这会整棵树应该都烧起来了;可是这金色的火焰却不,它持续而且缓慢地往下燃烧,然而所过之处,全都化为了白色的灰烬,风一吹就融入空气,什么也没有了。
火焰开始燃烧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飘过来一阵桃花,它们在河的对岸停住,然后盘旋向上,簇拥一道风采超然的倩影。
她举着一把伞,桃花铺在她的脚下,使她凌空悬浮,一袭单调却不失庄严的素白长衣,飘荡着出现画面感极强的褶皱,玲珑曲线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的同时,又散发出凛冽的威仪,宛如从天而降的九天仙灵,令人禁不住的肃然起敬,不敢再生亵渎之念。
任何的言语都无法形容她的美,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都在勾勒着独一无二的韵致,充满了惊人的吸引力。
任何人只要一看到这张脸,就再也想不到其他。
连唐桑花这样的女人,都有些嫉妒起来,她微微眯眼,道:“你真是个让人生气的女人,连追男人都要迟到。”
姬纸鸢扫了一眼小舟和上面的燕离,然后又望向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大树,道:“你想要什么,在朕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可以答应你。”
唐桑花道:“只要你跟我玩一场追逐时间的游戏。”
“规则。”姬纸鸢道。
唐桑花淡淡道:“规则只有两个:第一,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击败我,你可以用任何手段,半柱香之后,如果还没完成,那么火焰会烧断绳子,燕离就会掉下去。给你做个提醒,他是个旱鸭子,一旦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第二,如果你想耍花招,我会提前烧断绳子。”
姬纸鸢道:“你费尽心机,就是为了跟朕打一场?”
唐桑花的俏脸上立刻浮起了讥嘲之色:“不,我要送给你最深沉的绝望。”
突然之间,二人之间的虚空失去了所有颜色,变得灰暗没有光彩,空气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景色。
姬纸鸢手指微动,两片桃花无声无息没入水中,河水骤然暴起,凝成两道龙牙似的尖锥,刺向唐桑花。
唐桑花微微一笑,抬手一挥袍袖,便见一大团黑色的蛊蜂激射出去,击碎了河水。
姬纸鸢手指微一动,桃花从散碎的河水中激射而出,这一刻柔软的花瓣竟化为无坚不摧的飞刃,化作一道流光,直取唐桑花的咽喉。
可是唐桑花只用了两根手指,就将它们夹住。
“能将真名利用到这个地步,你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她笑着轻轻一夹,桃花就化为一缕轻烟消散,“有很多比你强的修行者,都还摸不清楚真名的真正用途,还有很多的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比拼真名的地步。”
姬纸鸢没有说话,因为佯攻结束,真正的杀招现在才开始。
无数的桃花突然出现在唐桑花的头顶上,并如雨般落下来,每一瓣都好像一道飞刃,带着无坚不摧的锋芒。暗灰色的虚空,也在这一刻重新注入生机,虚无缥缈的空气变得鲜活多彩,进而凝实,进而膨胀,如同无形的巨人的手掌,猛然合向唐桑花所在的位置,受到挤压的虚空发出不堪负荷的呻吟。
存在感的强弱变化,正是《洞灵真经》最显著的标志。
唐桑花的脸阴沉下来,她对这些足以致命的杀招竟是看也不看,反而还带着一种被轻视的愤怒:“姬天圣,看来你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书院的时期。你要知道,我已经完成历练,封印完全解开,你不用全力,休想碰到我的衣角!”
语罢莲足在地上一跺,金色的火环瞬间撑开,那些花瓣和虚空的异象顷刻间化为乌有。
姬纸鸢脸色一变,将雨铃霖当成盾牌挡在身前。即便如此,她仍被无形的力量震退,甚至落在地上。
那火环如昙花般转瞬即逝,可是她身后的百丈森林,刹那间只剩下一地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