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字就在舌尖滚动,然而谢玉瓷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是亲耳听到了婆婆的遗言,亲手埋葬了婆婆不假,然而那一切事情却都又都跟婆婆有关。
在见到木兰之前,她还可以很确定的说,云隐婆婆已经不在了。
然而见到了木兰之后,这个她之前无比坚定的事实,却已经忐忑了。并且坍塌的不仅是事实,还有这么多年她对婆婆的感激和敬重,还有她们之间的情分。
倘若连生死都可以造假,还有什么能不是假的?
愤怒之后,是无比的空茫。
在这一瞬间,谢玉瓷甚至不能确定眼前的裴容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说的那些话,做得那些事,还有他整个人,又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裴容从未见过眼神如此空洞的谢玉瓷,她仿若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行尸走肉,灵魂破碎坍塌。
裴容握紧她的手,扬声唤了声,“阿瓷!”
这一声,断金碎玉!
谢玉瓷神游的魂魄被猛的一震,然后三魂六魄方才归位,眼底才重新恢复了光亮。
“阿瓷。”裴容又唤了声。
他每喊一次,谢玉瓷便觉得头脑更清醒一些,她反手握紧裴容的手,紧紧的靠在他身旁。
裴容身上熟悉的味道将她包围,在淡淡清苦的药香中,那险些出窍的灵魂缓缓凝实,眼底汹涌着的不甘,也慢慢的平静下来。
轻轻拍了拍谢玉瓷的背,裴容的声音沉稳温和,“阿瓷莫怕。”
四个字,却如一股暖流,让谢玉瓷觉得发麻的手脚和身体恢复了些许的力气。
我不怕。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有裴容在这里陪着自己,他费尽心思,甚至还把木兰支了出去,就是为了尽可能的稳住自己,她怎么能害怕呢?
“我好多了。”她轻声开口,声音虽然低,但一字一顿说的分外坚定,“王爷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不放心的再次拍了拍谢玉瓷的背,确定她真的已经平稳下来了,他才说了几个字,“她的确没死。”
纵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可在亲耳听到这话的一刹那,谢玉瓷仍然感觉一阵窒息。
她,云隐婆婆,竟然没死!
她既然没死,之前为什么要苦心孤诣的做出假死之相,婆婆想做什么,又想隐瞒什么?
捏紧了拳头,直至指甲刺破掌心,谢玉瓷方才问,“她想干什么?木兰身上的伤和中的毒是不是都是她做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吧,不管是再坏的答案,我都能接受。”她自嘲的笑了笑,“亲人都能死而复生,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木兰受了伤又中了毒,不方便说,王爷正好代劳。”她的语气甚至称得平和。
裴容将她拉到身边,“阿瓷不必如此。”
他点漆般的眼眸好似盛满了银汉里所有的星光,那些光亮朝谢玉瓷的心坎里倾泻过来,又化作了眼泪从她的颊旁滑落。
裴容轻轻的替她擦了擦,“我就在,哭也不打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