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办。我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你们全都给马上鞍去。周翰,我要你带着其他人跟在后面,但是要保持在视线距离之外,不要让任何人……”当邓禹继续下达命令时,令公鬼看着草草画在地上的轮子。如今,那是个破轮子了,只有四根轮轴。不知怎的,这让他打了个冷战。他发现颖逸在看自己,那对黑色的眼珠如鸟儿般明亮专注。他好不容易才拨离了目光,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在胡思乱想,令公鬼恼怒地告诉自己。既然她不去,她是不可能做任何事情的。
旭日将天地相交之处渲染成深红色,在冷泉镇通往海港的青石板街道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微微的海风把烟囱里冒出来的早饭炊烟吹往内陆方向。街上只有早起的人们,他们的呼吸在早晨的寒意下凝成水蒸气。跟其他时间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比,此刻,镇子仿佛是空的。
另一处,在一家还没开门的铜器店门前,湘儿坐在一个倒扣的木桶上,一边用手臂夹着自己双手取暖,一边审视她的小军队。紫苏坐在街对面的门前台阶上,披着她的宵辰式样的披风,正在吃一个皱巴巴的李子,仪景公主穿着粗布深衣蜷缩在紫苏身旁的一条巷子的巷口。一个从码头那边偷来的大袋子整齐地叠好放在紫苏的旁边。这就是我的军队,湘儿自嘲地想。可是,没有其他人了。
她看到一个禁师带着伍相奴沿着街道走上来,戴着手镯的是个头发枯黄女人,戴着项圈的是个皮肤很黑的女人,两个人都昏昏沉沉地打着哈欠。街上的少数几个冷泉镇人都不敢看她们,而且远远地让开。从这里往港口看过去,视野所及再没有其他宵辰人了。
但湘儿并没有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而是伸了个懒腰,耸了耸肩膀,仿佛是在活动活动冻僵的肩膀,然后,她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紫苏把吃了一半的李子丢掉,随意地往街道上方看了一眼,然后,靠回到门柱上。那边的街道也没有宵辰人,否则,她会把手放在膝盖上。紫苏开始紧张地搓手,湘儿发现,仪景公主此刻正急切地跳着脚。
如果她们把我们的事给暴露了,我要狠狠地敲她们两个的脑壳。不过,湘儿知道,如果她们被发现了,那么决定她们三人宿命的将会是宵辰人。她的心里太明白了,湘儿对于自己的计划是否会成功完全没有谱。也有可能是湘儿自己的失败把她们全部暴露。她又一次决定,如果有什么事情出了错,她就要设法把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让紫苏和仪景公主逃走。
湘儿跟她们说过,如果出了错,就立刻逃走,而且让她们相信,她自己也会一起逃。她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会怎样做。只知道,自己不会被活捉的。苍天有眼,最好让自己能死在战斗中,我可不要被活捉,她想。
禁师和伍相奴走上来,一直到走进了她们三个的中间。周围有十来个冷泉镇人,远远地避开这两个链在一起的女人。
湘儿收集起自己所有的愤怒。受束者和约束者——她们把那丑恶的项圈戴在了半夏的脖子上,而且,如果她们有机会,还会把项圈戴在她的脖子上,戴在仪景公主的脖子上。她已经逼紫苏把禁师如何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伍相奴的事情告诉她了。她很肯定,紫苏没有全部说完,最糟糕的那些都没有说,不过,她所说的已经足够让湘儿冲冠眦裂。
一瞬间,在一支黑色多刺的花茎上,一朵白色的花蕾向着青天、向着阴宗盛开了,紫霄碧气充满了湘儿的身体。她知道,对于那些能看见的人来说,自己的身上正散发着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