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夫人用只胳膊环绕住半夏的肩膀,引领她绕过拱门之环。“我照看下的每个女子在走出这里时都会问这样的问题。答案是,没有人真的知道。有一种推测,认为那些没有回来的人也许是找到了更快乐的地方,所以才会选择留在那儿。”
然后,她的声音又变得严厉:“如果真是这样,她们的滞留是出于自己的选择。那么我只希望她们的生活将与快乐毫无瓜葛。我对于那些逃离自己责任的人从来就没有同情。”
说完这番话,她的语气终于轻柔了一些:“至于我自己,我相信那不是真的。但危险是存在的,记住这一点。”
她停在下一道被白光充盈的拱门前,“准备好了吗?”
半夏挪动了一下双脚,点点头,浣花夫人抽回了她的胳膊。
“第二次代表现在。回来的路只会出现一次。但请向前行,莫忘前尘路。”
半夏移嗦了一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比上一次更糟了,不会了。她走进光芒之中。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半夏低头望着身上的衣服,蓝色的丝绣点缀着珍珠,不过已经污渍斑斑,破烂不堪。她抬起头,看到身边环绕着一座巨大的宫殿废墟。这是玄都,锡城的皇宫。
她知道这里。
而她现在只想尖叫。
回来的路只会出现一次。一片冰心在玉壶。
这不是她想要的世界。她无法克制自己想哭的感觉,但她所有的眼泪早已哭干,而这个世界也呈现着它应有的样子。她心里知道,自己能看见的应该只是废墟。
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的衣服再被撕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比老鼠走路更大的声音,半夏爬上一座瓦砾堆,向内城曲折的街道望去。每一个方向,在她目光所及的范围内,都只有废墟和荒凉,彷佛被疯子撕裂的建筑物,从仍然在燃烧的火堆中升起一股股浓烟。街道上还有人迹,一对对武装士兵来回巡逻,搜査着什么。还有黑水修罗。凡人遇到黑水修罗的时候,总会躲到一旁。黑水修罗则向他们大声吼叫、哄笑,那种笑声其实和野兽的咆哮并没有什么两样。不过,他们显然是彼此认识的,而且在共同工作。
一只犼神七煞走进街道中央。狂风吹起一团团尘土和垃圾。他的黑色披风只是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凡人和黑水修罗都在他没有眼睛的瞪视中匍匐在地。“继续捜索!”他的声音彷佛是死囚在长时间等待时最后的嗥叫,“不要趴在这里打哆嗦!找到他!”
半夏尽量无声地滑下乱石堆。
回来的路只能显现一次,绝不能错过。
她停下脚步,害怕这句低语来自那些妖魔邪秽。不过,不知为什么,她确信这句话不是他们说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得一阵惊悸。那只犼神七煞就站在她刚刚所在的地方。她跑进宫殿的废墟,爬过一根根倾倒的梁柱,从倒塌岩块的缝隙间挤过。有一次,她踩到了一只女人的手臂。那只手臂从一堆曾经是宫殿内墙或天花板的石膏和砖块中伸出来。半夏没有注意到这只手臂,更没有注意到它手指上的圆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