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觉得自己像是当头挨了一棒。竟然在为自己找托辞,而她要申辩的对象却是半夏,一个在两年以前还会因为乱发脾气而被她打屁股的姑娘,就在片刻之前,她还因为半夏赞许她而骄傲得像刚生出一只蛋的母鸡。
湘儿还清楚地记得她们之间的天平开始移动的那一天,那天之后,她们就从一位禁魇婆和一名对禁魇婆言听计从的姑娘,变成了漂泊异乡的两个女人。这架天平愈移愈远,而湘儿可不喜欢这样,她一定要做些什么将它回复到应有的状态。
那个谎言。今天,她第一次在半夏面前说了谎,那就是她道德权威消失的原因,那就是一直频频出岔、无法宁定心神的原因。
“我喝下了那杯茶,半夏。”湘儿强迫自己把每一个字说出来,她必须强迫自己,“季月那女人的幽阳汤,后来她和璐子把我们像拖一袋破棉絮一样拖上了楼,我们当时一点力气都没有。当时如果不是谢铁嘴和李药师冲进来救我们,我们现在大约还被关在那里,或者正在被送往白塔的路上,肚子里被灌满了幽阳汤,直到被送进白塔才会重新醒过来。”
深吸了一口气,湘儿想让自己的声音里有一些骨气,但在刚刚承认过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傻瓜之后,要做到这一点确实很难。她的声音反而显得比刚才更犹豫了:“如果你把这件事告诉那些智者,特别是那个叫鬼斯兰的,我会打你的耳光的。”
湘儿的话应该会把半夏惹火的,很奇怪,她现在竟然会想和半夏吵一架。以前她们吵架都是因为半夏不讲道理,她们的争吵很少会有一个愉快的结尾,因为这个姑娘已经养成了始终都不讲道理的习惯,而湘儿现在觉得,即使是吵一架也比现在这种情形好。但半夏只是给了她一个微笑,一个嘲讽的微笑,一个居高临下的嘲讽微笑。
“我早就猜到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湘儿,你总是没日没夜地唠叨着各种关于草药的知识,但从没提过一种叫叉根的植物。我相信,你是在那个女人那里才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你总是会在描述中把事情美化。如果你一头栽进了一个猪圈,你一定会说服所有人你这样做是故意的。现在,我们必须做出决定的————”
“我没做过那种事。”湘儿气急败坏地说。
“你绝对做过,事实就是事实,你现在可以停止为那种事发牢骚,帮我决定————”
牢骚!这根本不是湘儿想要的评价。“事情不是那样的,我是说,这不是事实。我从没做过你说的那种事。”
片刻之间,半夏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你抓住这件事不放了,对不对?好吧,你对我说谎……”
“这不是说谎,”湘儿低声地嘀咕着,“这么说不确切。”
半夏并没注意湘儿在说些什么,“……你也对自己说了谎。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谎的时候,你让我喝了什么?”一只杯子突然出现在半夏手里,里面盛满了黏稠而令人作呕的绿色液体,仿佛刚刚从满是垃圾的泥沼中舀起来。
“那是我惟一一次对你说谎,那种味道的残存记忆是一个有效的警告,如果你甚至不能对你自己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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