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份报告是关于仪景公主和湘儿的。首先,写报告的人建议不要惩罚让她们逃走的密探————穆成桂用粗重的笔迹划掉了那个建议,并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上“惩一儆百”!
然后,就在半夏看到有关白塔在奇肱国境内搜寻这两个人的详细报告时,这张单页的报告突然变成厚厚的一叠,内容似乎是建筑师和泥瓦匠们对在白塔广场上为丹景玉座兴建私人居所的评估报告。从报告的页数来看,那更像是座宫殿。
半夏松手让那份报告掉了下去。它们还没飘散到桌子上就已经消失了。漆匣再次被合上。半夏知道这些文稿她一辈子也看不完,匣子里总是会有更多的文稿,而且它们总是会发生变化。
醒来的世界中发生改变越多的东西————一封信、一片布、一只不断被移来移去的碗————它反射在夜摩自在天中的投影就越缺乏稳定性。半夏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在梦的世界的睡眠并不能像真正的睡眠一样让她得到休息。
匆匆跑到书房前厅,半夏要去检查太微玄使桌上那些排列整齐的卷宗和文稿,其中一些还是盖有封印的。房间闪烁了几下,半夏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种变化的意义,房门被打开了,楚狂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微笑,他的鱼口缎蓝长衫显得极为合身,厚实的马裤显露出小腿的线条。
半夏深吸一口气,心脏飞快地跳个不停。男人有这样一张美丽的面孔,真是不公平。
楚狂走到半夏面前,黑眼睛闪烁着光彩,他用手指轻抚半夏的脸颊。“愿意和我去清水花园散步吗?”他轻声说。
“如果你们两个想要调情,”一个清亮的女人声音说道,“你们最好离开这里。”
半夏转过身,立刻瞪大了眼睛。她看见桑扬坐在桌后,肩上披着太微玄使的长巾,古铜色的脸上流露出宠溺的微笑。丹景玉座书房的门被打开了,丹景玉座正站在她样式简单的抛光书桌旁,阅读着一份长长的文稿,丹景玉座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就披在她肩上。这太疯狂了。
半夏拔腿就逃,根本没在意自己在脑子里想象着什么。等到她大口喘着气站定身体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思尧村的绿地上,周围全是村里的茅草屋顶,酒泉正从大片绿草间的岩隙向外喷涌着。
沿着泉水流淌的方向望去,迅速变宽的溪流旁边是她父亲的小客栈,这低矮石基和半悬空的楼层用白色石灰粉刷的墙壁是她再熟悉不过了。“红河惟一的屋顶。”沈青阳总是这么形容他的红瓦屋顶。
酒泉客栈旁边那座巨大石基正中央已经长出一株大榕树,这株榕树比客栈的年龄要老得多,但有人说,曾经有另一家客栈在这座石基上矗立了超过两千年时间。
愚蠢。半夏自己那么严厉地警告湘儿在夜摩自在天中的危险,自己却差点落入陷阱,但楚狂的出现仍然让她感到非常奇怪。有时候,她确实梦到过他。她的脸开始发烫,但她绝对不爱他,甚至也称不上非常喜欢他,只是因为他实在太俊美了。
在那些梦里,他总是那么让半夏怦然心动。半夏最常梦到的是丙火王子,但这同样愚蠢,无论仪景公主是怎么说的,丙火王子从不曾对她表示过什么。
一定是因为那本愚蠢的书,满纸恋爱的传奇故事。等她早上一醒来,她就要把那本书立刻还给鬼笑猝,顺便再告诉鬼笑猝,自己才不相信她喜欢看的是书中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