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雅松堂,宽敞的大厅中央摆着紫檀木八仙桌,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呈上来,引得众人口舌生津。
祝青凌藏在堂前繁茂的梧桐枝叶间,止不住地吞咽口水:“书呆子,你半夜跑来赴鸿门宴,苦了祝爷我白白眼馋。”
这次救他出去,没有一顿全羊宴,这事不算完!
裴承霖淡然地对着满桌珍馐,抿了一口茶便放下,“吴家主如此盛情,倒让裴某惶恐了。”
吴家主甚是和善地挥退下人,留一个侍女为知府布菜,一个侍女捧着漱口盏和帕子,恭敬地低头侍候。
吴家主举杯,奉承的话说了一箩筐,裴承霖始终不咸不淡地接着。
他不敢怠慢,新知府的父亲是大灵王朝的一品太傅,日日行走御前,名义上是四品知府,实为皇帝的耳目,今上让他主持修渠,造福一方,短时间不会调任,直至联渠修好。
吴主亲自启了一坛酒,斟满裴承霖面前的白玉盏,“大人,草民错信他人,误以为刘三是纵火之人,多亏大人明察秋毫,才没让心怀不轨之徒钻了空子,这杯酒既是赔罪也是谢礼。”
裴承霖执起杯子,醇而不烈的酒香扑鼻,“五十年的竹叶青,吴家主出手果然大方,这酒分量可不轻,裴某怎好贸然领受?”
明知他在怀疑吴家,还直白地揭开家底,招揽的意味很明白了。
吴家主拍拍酒坛子,“大人何必跟草民客气,千金难买大人的高兴,以后草民的生意还得大人多多照拂。”
裴承霖笑笑,掩在袖中的指尖缓缓转着米粒大的药丸,“那是自然,若有用到本官的地方,吴家主尽管开口。”
这招在兵法上叫做以退为进,越是看起来疲弱,深藏的锋芒越是致命。
吴家主笑得见眉不见眼,两手一拍,屏风后琵琶声起,乐音清丽婉转,时而低婉如情人呢喃,时而高昂如鹰啸九天。
一曲终了,屏风由仆人撤下,鹅黄衣裙的窈窕少女盈盈下拜,“民女佳音,在大人面前献丑。”
裴承霖不答,夹了一筷子优雅咀嚼,对琵琶女粘腻的声音置若未闻。
在他这里,只有一个人的美人计行的通,可惜那人对他避而远之。
吴家主跳出来打破沉默:“大人,这位是草民的侄女佳音,颇通音律,这次请大人过府,特地让佳音略献薄艺助兴。”
裴承霖夹菜的手顿住,语气淡淡:“吴家主看本官像是那等不正经之人,还是贵府小姐惯常这般行事?”
他并未回头,一身普通的墨色长衫素地看不出花纹,然而话中的威严却不容小觑,吴家的做法触到了他的底线。
落针可闻的沉默中,吴家主朝琵琶女使了个眼色,弯腰赔笑道:“是草民思虑不周,不该让她上堂,大人勿怪。”
裴承霖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吴老爷此言便有些见外了,你的好意裴某心领。”
他执杯,沾过杯沿便放下,余光中有仆人抱着一坛酒进来,垂眸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寒芒。
一炷香过后,裴承霖揉着鬓角,眼前似乎多了许多人影,他摇头竭力保持清醒,无奈酒劲太大,最终软绵绵地趴在桌上。
吴家主唤了几声,见他气息绵长,醉得彻底,直起腰板看了眼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