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凌晨起时,天边北辰星高挂,僧人们已经出了僧舍,做完洒扫的活计准备早课。
她沿着山路一直往上,山顶禅房里,裴承霖暂居的禅房里还有几位长老,手中盘着佛珠,但面上隐隐有些焦虑。
祝青凌不作声地进了禅房,垂目而立。
裴承霖眸光浅浅从她身上略过,没有过多停留,“诸位长老空口无凭,就认定副主持有嫌疑,未免有些牵强。”
栖岚寺的寺院长老总共九位,平日里共掌寺院事务,但同一个师门的难免更亲近,就如这三位长老都是慧能长老的弟子,与副主持向来很少交际。
圆净长老单手持在胸前,“主持德高望重,为佛门中人景仰,除了副主持,老衲想不出世上还有谁与主持有过积怨。”
一个黑脸长老也道:“佛家慈悲为怀,怎么能让一个心狠手辣之辈脏了佛门圣地,如果让他继续执掌栖岚寺,老衲宁愿离寺。”
裴承霖听完后微微沉吟,“诸位长老的考虑不无道理,王程,叫副主持前来与诸位长老对峙。”
王程抱拳应下,转身出了禅房。
一盏茶后,副主持进了禅房,他眉间皱纹更深,整张脸干瘪如风干的橘子,祝青凌微微讶异,几日不见,副主持的眉毛竟白了大半。
“副主持,寺里传闻你与圆空大师虽为同门师兄弟,却因主持之位对他怀恨在心,可有其事?”
副主持手中拨动佛珠的动作不乱,“旁人言论只是他心中的一面镜子,照见的是旁人,而非真貌。”
圆净长老上前,“你休得狡辩,如果你对主持之位毫无念想,为何一反常态疏远同门师弟,又在山门前阻拦主持回寺?”
副主持垂目道:“师弟的主持之位是师父上书,先帝下旨亲封,老衲修行佛法,自然不会生出有违师命,辜负皇恩的妄念。”
圆净长老冷哼一声,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裴承霖墨眸审视着几位高僧,指节轻叩桌面,“几位长老有所怀疑,本官自会调查清楚,如果是副主持犯的罪行,本官不会轻饶。”
待几位长老离开禅房后,裴承霖眸光带着审视,“当年之事寺里无人知道,已成秘辛,副主持如果想要洗脱嫌疑,只有将当年实情告知本官。”
副主持略一沉吟,“当年,师父确实有意将主持之位传给老衲,只是老衲佛心已破,固辞不受。”
“佛心已破?”
“佛语有云,贪、嗔、痴为三毒,会坏了出家人的因果,老衲自认难修圆满,恳请师父传位于师弟。”
裴承霖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传言并不可信。”
祝青凌略一思索,问道:“大师因为自己的考虑,不接受主持之位,疏远圆空大师又是什么原因?”
副主持念了句佛号,“师弟悟性上佳,注定要将佛法发扬光大,老衲不能坏了师弟的因缘。”
祝青凌恍然,“大师原来是为了圆空大师的修行着想,真是用心良苦。”
副主持道:“施主想必知道,乱世中难出高僧,因为佛法一旦沾染尘世烦扰,灵台难复从前清明,老衲已经辜负师父的期望,只有助师弟修行,才能勉强说偿还一点师恩。”
裴承霖默默听完,面上不辨喜怒,“大师的说辞的确站得住脚,只是空口无凭,难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