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同龢叹了一口气,一手挽着张謇,将他托起身来说:“季直快快请起,何至于此啊。
你也不好好想想,此番,你虽奉旨前往江浙赈灾,可圣旨上也说了,让你协理,真正的主办大臣,还是贝勒。
如今,贝勒既已举荐你,你何不亲自前往醇亲王府拜谢,一探究竟?”
那张謇听完,吞了口口水,心有余悸地说:“翁中堂您知道的,我素来与载洸不和,昨日于朝堂之上,更是扬声恶骂,他岂能容我?
莫非……贝勒此举,便是为了公报私仇,要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季直,切勿妄加揣测。若赈灾不力,最先被问罪的,肯定是贝勒这个主办大臣,贝勒此人,是何等精明善谋,岂会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
何况,贝勒此人虽心术不正,投机取巧,深受同僚所不齿。可是,此人若要真心想办起事来,却也是足智多谋,想做之事,哪一件不是马到功成?
重中之重,贝勒深受皇太后恩宠,江浙两省的地方官吏,也大都是后党的人,且鱼肉乡民,恃宠而骄。以你的资历城府,根本对付不了那群衣冠禽兽。
眼下,能干成这件事的,也唯有贝勒了,你就算是明知道,此去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也得提着脑袋顶上去。
为了万千黎民,为了我清流名誉,季直既为清流中坚,当为天下人表率,岂能值此百姓翘首以盼之际,却临阵退缩,让世人笑话?”
张謇听完,紧闭嘴唇,大义凛然地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张謇领旨便是!”
翁同龢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才是我清流名士。”
“下官这就前往醇亲王府,会见贝勒。”
张謇刚抽脚,翁同龢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样,伸手将他拉了回来,“季直且慢。”
“中堂大人有何吩咐。”
翁同龢忧心忡忡地说道:“季直此去,无需抱必死之心,务必抱坚贞之志。”
张謇听完,一脸茫然,“学生不知道中堂大人此话何意。”
翁同龢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只知载洸其行,却不知载洸其心。老夫与他打了近十年的交道,即便是心有提防,却仍屡次遭他算计;
此人谲诈多端,善于诡辩权谋,更善于蛊惑人心。季直此去,载洸必循循善诱之,以引汝入邪道。
季直身为清流人士,可得忠贞不渝,切勿自甘堕落,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张謇紧紧地握住了翁同龢的拳头,坚定地说:“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老师放心,学生此生,定当誓死不二,效忠清流,绝不同流合污。以报老师谆谆教诲,以报皇上巍巍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