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绶道:“因此,你才没有把财产留给他,对吗?也没有扶持他创业,导致他拥有一个有钱的父亲,却没有获得相应的地位和财富。”
陈卫华道:“我是希望他明白,任何事情都不要去想着靠别人,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人应该靠自己,如果他总是觉得自己有个有钱的父亲,做任何事都会无所顾忌,那会酿成大错,在盘古找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完了,这几十年所做的一切都完了。”
年绶道:“你既然清楚,为什么不报警处理?”
陈卫华道:“我如果那时候报警,云潞就完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希望他能够跑掉,能够逃离,多活一天是一天。你知道吗?我早就写好了遗书,把我的股份,我的财产,我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云潞,只是我没告诉他,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如果我早点告诉他,是不是这些都不会发生了?”
年绶摇头:“不知道。”
陈卫华仰头看着天花板,眼泪不断地涌出,他此时不再抑制眼泪,而是任眼泪流淌。到底是谁错了?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这大概就是性格决定命运的真实写照。陈卫华实际上是个懦弱的人,就因为懦弱,他才会一开始用谎言包装自己,也因为他对孟嘉书的扭曲的爱,放纵了孟嘉书,也放纵了陈沄潞。
那个下午,年绶就坐在那,看着陈卫华从抽泣变成嚎啕大哭,哭到后面,陈卫华麻木了,年绶也开始发呆,似乎陈卫华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哭,而年绶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对呀,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陈卫华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呢?一个人活一辈子,一个小错延续下去就会酿成大错,如果人每天都在刻意避免犯错,又会活得无比的辛苦。
年绶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忽然觉得,人呐,最大的难题似乎就是选择用什么方式活下去。
错误是无法避免的,但不能重复错误。
○
年绶前往夕环的工作室,却发现夕环戴着那副特制的眼镜坐在电脑前写日记,而日记的内容就是陵弈事件。年绶站在她背后看了许久,直到夕环摘下眼镜,他才道:“你是在学年成凯吗?”
夕环道:“这是我的习惯,会把经历的事情记录下来,也算是在帮你记录,你不觉得记下来,将来有一天翻看起来的时候,会觉得很有趣吗?”
年绶叹气道:“不能说有趣,悲剧怎么能说有趣呢?陵弈事件和噬疫事件都算是悲剧,左啸吟也好,陈卫华也罢,都白白浪费了生命,把自己活成了悲剧。”
夕环笑道:“其实我现在都不怎么愿意喝咖啡了。对了,你觉得盘古会种植噬疫果吗?”
年绶摇头:“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那袋噬疫果,但种植的办法只有孟嘉书和陈沄潞知道,可这母子俩已经死了,他们为噬疫果而冒险,最终又死于噬疫果,命运真是讽刺。”
夕环最终泡了茶,和年绶坐下享受着傍晚这难得的安静。
年绶看着窗口渗透进的光线:“我现在就等着盘古给我寄下一份日记,但我不知道下一份日记带来的会不会又是一个悲剧?”
夕环却意外地说:“我想办法收集了一下你父亲当年案件的资料,因为都只是媒体的新闻和一些网上的消息,我稍微综合了一下,发现出入很大,不能从这些资料上来做推测,你看看能不能找夏冰问问。”
年绶却问:“你为什么要对胡聚的案子感兴趣?”
夕环道:“不是我感兴趣,而是你感兴趣,你迟早会查,到时候我还是得帮你,不如现在提前做准备。”
年绶笑了:“你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夕环道:“我也是在帮自己,我也想查出当年是谁害的我眼睛变成这样。”
年绶道:“我还在想,不知道当年年成凯最终有没有查清楚是谁下的毒,他那么聪明,应该早就推测出来了吧?”
○
时间回到1941年的那个夏天。
年成凯站在树荫下,看着不远处的圣约翰堂。在教堂的周围,黄道早就布置了大量的警力,池同书的军统便衣也混在人群中,密切监视着教堂进出的人。
黄道走到年成凯身边问:“你确定杨世恩会来?”
年成凯道:“确定,而且会堂而皇之的来,因为我查过,他本就是这里的信徒,每个周末都会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改变。”
黄道叹气:“有信仰的人,竟然会做这种事。”
年成凯道:“一个人是否有信仰,不能作为判断他善恶的标准,历史上打着信仰旗号发生的战争不在少数,你知道十X军东征死了多少人吗?”
黄道诧异:“哟,老年,你还知道十X军东征呢?”
年成凯只是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十几分钟后,杨世恩果然出现,他缓步进入教堂,在台阶上还贴心地搀扶一个老太太,并为其开门,显得很绅士。待他走进去不久,年成凯也跟着走进,黄道紧随其后。
杨世恩坐在教堂的前排,而年成凯和黄道则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杨世恩并未与任何人交谈,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听神父彼得布道。